萧北寒像拿出一件宝贝似的,寒潭漆黑的眸子少见的带了几分温柔。
苏语蝶诧异的朝纸上瞧去,两行小字娟秀文雅,却歪歪扭扭不甚齐整,书的正是苏轼的《水调歌头》,讶然,一双莹莹美目闪烁,有些不相信的不停眨着,那褶皱泛黄了的纸,不正是中秋事变前,被宋祺纠缠之时无奈着随手写下的吗?
怎么会,在萧北寒的怀中?
看这纸的模样,似乎被体温暖的日子已经很久了,褶皱处分明温软,又微浸些汗水。
还有,他那宝贝似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心口上排山倒海而来的,不是感动,却是惧怕,苏语蝶忍不住的倒退了两步,后背顶在了暗红色的窗格上。
于萧北寒,她有太多太多的不懂,太多太多的伤情了。
直觉,他的温情之后,便是冰冷相对。
这一点,她有过太多次的经历了。
他,本是她来到这异世之后,第一个动了心的人,却也是,将她的感情推进悬崖的人。
他那冷血的性情,他那累累的血债,都让苏语蝶在面对他的时候忍不住的浑身发冷。
一眼撇到苏语蝶略带惊慌的眸子,还有那闪躲着退后的两步,萧北寒漆黑的眸子旋即射出两道寒芒。
低了低头,压抑下心中瞬间涌起的怒意,萧北寒再抬起眸子时,依旧平淡着无了风波。
他不愿承认,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日日夜夜他有多么的想念她。
想念她如山谷莺啭的歌喉,想念她偶尔狡黠的笑容,想念她侃侃谈论着千军万马,想念她做出的清汤白水,想念她仿佛来自天上的舞蹈,想念她的一颦一笑一句一话一步一行一招一式一念一珠。
平生第一次害了相思,几乎折磨得他至疯至痴,只有当他拼战沙场的时候才能忘却所有,然后,一次一次的,他几乎迷上了鲜血的味道,几乎沦落成魔。
他不愿承认,在见到她那飘然若仙的身影时,他的心中有多么激动多么狂乱,一颗心几乎要雀跃而出。
他不愿承认,终于处理完属国之事匆匆赶来的他,在看到窗前凝思的佳人时,有多想紧紧的抱住她,甚至想要自私的不顾她身上的针钉去抱着她,唤着她的名字。
可是,她那闪躲的脚步、惊惶的眸子、陌生的眼光,又是怎么回事?
他来不及多想,也不愿意去想,抵不住心口泛滥而出的思念,瞬间里就把那怒意压将了下去。
“怎么了,本王处理完属国之事便匆匆赶来,王妃怎么没有一点欣喜之意,难道回到家乡见到本王,都不能让王妃开心吗?”萧北寒嘴角扬着轻微的笑意,抬手抚过苏语蝶皎若秋月的面庞。
属国之事?苏语蝶心中一动,扑楞楞的迅速跳动着,想起萧北寒在城门处说出的那句话,忍不住一颗心儿急急的挂念起梨子。
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可还安好?
萧北寒的手宽大而布满了茧子,滑过脸颊的时候,有刮刺的感觉,苏语蝶却忍着没有移开,倒是面上换了一副温暖的笑容。
“多谢王上挂念,语蝶能回到家乡固然开心。只是北丘国才一统了天下,尚不稳定,语蝶也是为王上担忧。”苏语蝶轻飘飘的说着,然后,似是无意的道,“不知那南黎属国的质子可还安稳?”
苏语蝶的话,自以为说的礼貌而周到,却没察觉,提到质子两字时,她那柔若无骨的身子不经意的抖了一下。
萧北寒的手突兀的停了下来,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她的话,什么时候这么疏远,什么时候这么圆滑。
这一年,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日城门相遇,他不是没看到她望着黎子由时眼中的深情,他不是没有听到她走过自己身边时提醒着他们之间的约定。
只是,他的心不愿意去接受,他的心选择忽略了这些。
可终于,她还是问了,就在他们相见不过两句话之后。
黎子由在她身上,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一阵阵怒意,泛着酸涩,一层一层不停的涌上心头,然后泛滥着直冲向萧北寒的脑门。
苏语蝶有些发麻,她分明看见萧北寒的眸子渐渐变了颜色,迷雾般蒙上了丝丝腥红颜色,凶残如兽。
“我杀了他。”萧北寒凛了眸子,紧紧盯着苏语蝶,冷冷的说道。
“我不信。”苏语蝶咧着嘴角,硬扯出一丝微笑,柔柔的道。却不知道那笑容做作的有多么难看,那声音颤抖的有多么厉害。
她的形容无一不落在萧北寒犀利的眸子里,呼吸已然压抑得有些急促,却是凛着双目,从袖里掏出一个沾满了鲜血的紫色方帕,递在苏语蝶的眼前,讽笑着道,“我真的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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