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乌夜啼》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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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十丈的距离,不过是从一辆马车换上另一辆马车,有谁会想到,这便是从南黎属国到北丘国之间的距离。
每一步,苏语蝶都迈得极为艰难,一双盈盈秋瞳左右移晃,惴惴不安的来回扫荡,无法安定下来。
“魔君,拿命来。”
人群中,有扯了嗓子呼嚎而出的声音,虽然怒气满盈,却依旧似大风中狂乱摇摆的银铃,轰轰却清脆。
一个灰色的身影猛然跃起,手执着长剑直奔萧北寒刺去。口中尚嘶吼着,“你这杀人的魔头,快还我一家的命来。”
道路两侧的百姓们顿时一片骚动,纷纷避去。
萧北寒端坐在马上,却似丝毫没有听见一般,如坐莲台。
那一袭灰色衣衫的女子,一对眼睛大如铜铃,晶莹含泪,却满是杀意,阴森逼人。
不待萧北寒发令,两旁守护的侍卫纷纷拔剑相拦,数十个身手不凡的士兵突然间一拥而上,各个出招直奔灰衣女子的命门。
领路的宫人们都护着苏语蝶急急的奔了辇车而去,语蝶却是忍不住的一再回头,担心那女子的安危。
然而,落在苏语蝶眼里的,却是一袭白色的衣衫,翩然从慌乱的人群中跃起,替那灰衣女子挡住了一众守卫。饶是如此,那灰衣女子的腰上还是中了一剑,鲜血浸染了衣襟。
语蝶心里疑惑,那身影,怎会那般熟悉,只是那人的面目全部挡在一顶硕大的攒珠斗笠之下,让她分辨不出。
在宫人的催促下,语蝶才迟迟的迈上辇车,再回眸时,却正瞧见侍卫们层层围了过去,那白衣人拽了已经失血得有些晕眩的灰衣女子,拼命着冲杀而去。
混乱中,那顶硕大的斗笠被人削掉,翻滚而下。
银色的瀑布顿时倾泻下来,如天降银河,翻滚在苏语蝶的眼里。
仅仅一个小小的侧面,就足以让她愕然。
炎哥哥……
那是她的炎哥哥啊,那最疼她最爱她的炎哥哥啊,怎么会,他那一头乌发何时变作银雪皑皑?
这半年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个转身,一个回眸,只是一句嘲讽,一个微笑,瞬间里就颠覆了苏语蝶的人生,潮起潮落,心儿直坠谷底。
侍卫的攻势愈发紧凑,苏建炎只好抱起几近晕眩了的刁娥,抵挡着逃离而去。
许是幻觉,语蝶似乎瞧见了炎哥哥回眸一瞥,狠狠的望了自己一眼,只是,那白色的身影已然去的远了,再也看不清楚。
那女子是谁,是炎哥哥的什么人?不知为什么,在瞧见炎哥哥抱着那灰衣女子离去的身影时,语蝶的心口上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酸涩抑或疼痛,瞬间盈满心房。
萧北寒摆手,没有下令追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只停在了对面淡然微笑的黎子由身上。
对于在沙场上拼杀了多年的他,区区刺客,他毫不在意。
现在,唯一压在他心头的,就是这个悠然自得的属国质子。萧北寒知道,他们之间的战争,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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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车华丽而松软,只是坐在其中,苏语蝶却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心慌。
从城门到宫门,队伍足足走了好几个时辰,才看见了皇宫大门的模样。
那样高大,似乎一座巨大的牢笼,里面,是一片看不见的漆黑。
宫门阖上的声音沉闷而厚重,缓缓的,缓缓的,然后,咣当一声落在苏语蝶的耳朵里,却是脆如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