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旦之前的最后一刻,刁娥终于睁开了眼睛,一片空洞却落入那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
“苏哥哥,苏哥哥——”
刁娥慌张的坐起来,不停的唤着她的苏哥哥,仿佛这样便能从噩梦中得救一般。
可终归,没有人来救她。耳边,隔了薄薄的墙壁,那一对老夫妻似乎正要起床,微有动静。
刁娥想起苏哥哥夜里手上执着的那“赃物”,心中惊慌,从稻草垛上侧身滑下,扑出窗外,赤红的胭脂马正乖乖的等在外面,刁娥翻身而上,耳边传来木屋内,老人家和那当兵的小儿子慌乱着忙的混乱,一声娇喝,胭脂马扬蹄而去。
刁娥赶到佳峪口的时候,已近日中,正是佳峪口开城的时候。
一队队商队、士兵、百姓们都被仔细的盘查着方能入关。
刁娥正兜了胭脂马不知如何是好,猛听到前方有侍卫高喝,“什么人?”
刁娥一惊吓,兜着马儿转了一圈,再回头时正瞧见那喊话的是个小个子的守城兵。
心里稳了稳,刁娥却是一抬头,娇声道,“我来找我哥哥。”
“你哥哥是谁?”守城兵疑惑的问道。
“我哥哥,”话音一滞,刁娥却是心酸难耐,其实,她连苏哥哥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想想,于苏哥哥,她又算什么?咬着唇,又道,“我哥哥是个士兵,在佳峪口当值,我是他远房的表妹,前来投奔,只知道哥哥姓苏,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小个子的守城兵却突然岔开话题,有些愕然的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听口音好熟悉。”
“甫里镇,属猛虎关管辖。怎么了?”刁娥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亦是不解。
“哦……”那守城士兵似要言语,却缄了口,别了脸,闪躲着要走开。
刁娥直觉到什么不对,却又一时摸不着头脑,弯了身子一把拽住那守城士兵,“你说清楚,怎么了?”
“你说啊,怎么了?”见那小个子不说话,分明闪躲着不愿道出,刁娥便愈发的焦急,紧问了好几声。
“甫里镇,完了。”一旁排队着等待盘查的一个残兵忍不住开了口,轻声说道。
声音虽轻,却完完全全的落进了刁娥的耳朵里。
双眉一皱,心上一骄,刁娥甩开了那小个子守城兵,正身坐在胭脂马上,“你胡说些什么?”
“真的,”那残兵只剩了一条腿,另一只裤管空悠悠的随风飘荡着,他捶点着腋窝下的拐杖,急急的说道,“甫里镇,被北丘国的人屠了,一个没留。甫里镇,没了。”他的声音颤抖的不行了,拐杖摇晃着和仅剩的一条腿保持着平衡。前方混乱的战事,才从前线伤退下来的他怎么能不知道。
“不可能,你骗人,你骗人……”刁娥睁大了眼睛,落进耳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刀子,割在她的心上。
那小个字守城兵有些不忍心,却也吞咽着眼中欲要喷出的泪水,附和道,“是真的。我舅舅也是甫里镇上的。”
头脑里一片空白,刁娥甚至不敢去想象,屠了,是什么意思。
我那美丽的家乡,那些可爱调皮的姐妹们,总是被自己气坏的爹爹,金满楼里的那些最听我的话的伙计们,还有我那贪吃的丫头,圆奴,难道,都不在了……
我不信,不信。刁娥狠狠的摇着脑袋,可脑子里总是自动的闪过家乡的一丝一息。
噙着眼泪,揉搓着疼痛不已的胸口,深深望了一眼佳峪口的方向。
苏哥哥,刁娥一定要回去看看,刁娥不信,刁娥更舍不得。等刁娥办完了此事、报了此仇,不管天涯海角,一定寻了苏哥哥,一定还跟随着你,苏哥哥。
别了脸,刁娥一勒缰绳,朝北而去。
骄阳正午,却是乌云蔽日,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