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疆军营,中军大帐。
已入了冬,羊毡的帐篷里暖炉无数,一室温暖。
只是,此时站在中军帐中的各位将军都沉默着低头不语,沾了零星血点的铠甲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一室肃然,寂静中听得见几位将军浓重的喘气声,空气有些凝固,不知是不是帐帘处留了缝隙,分明能感受到周遭里来回流窜的冰冷气息。
位于首列的苏秦也一时没了言语,低头锁眉。
这是猛虎关前两军交锋的第十六役,终以双方均损伤过半而结束。虽然平疆大军略占优势,却依然未能攻进猛虎关内。
正座上,一身血胄的萧北寒浑身散发着令人恐怖的野性,那原本是长及腰间、束起至顶的一头乌发,已变得轻飘简短,整齐的发尾晃在脖颈处,波光粼粼,像是被利器所断。
那张潇洒傲气的脸,已经变得让人难以相认,冰冷阴沉,又有几分憔悴,鬓角处的乌发被汗水和血水拧成一绺,伏贴在面颊上,像是一道可憎的疤痕。
尤其,那一双寒潭漆黑的眸子,竟是腥红如兽,好像墨色里搅了些朱砂,胡画出杂乱的涟漪,便是瞳仁周围也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的纹路。
此刻,这一双眼睛犹如暗夜里觅食的野兽般,扫视过大帐中的每一个人。
见众人都一副耷拉着脑袋的丧犬模样,竟没有一人能献出攻城良策,萧北寒鼻尖轻声一哼,冷声说道,“废物,回营,休整,明日辰时再次攻城。”
众将军都有些微言,却未敢反驳,末列的一员灰袍将军却是微微颤抖,一个踉跄,身子忍不住向前倒了两步。
萧北寒冰冷的目光迅然撇过,紧紧盯了那灰袍将军一眼。
只觉得萧王的目光照在身上犹如针扎一般,却是抵不住心里的痛楚,灰袍将军强挺着勇气开口说了声,“王,不可啊……”
想起今日一战,自己所有的部下无一幸免的横尸猛虎关前,三百多名勇士全部血洒疆场、马革裹尸,眼前油然而生的显现着他们一个个拼搏厮杀、至死方休的画面,灰袍将军忍不住的心痛,久经沙场的真男儿,此刻,眼眶中竟真真的滚着些晶莹。
“王,若是再如此贸然进攻,只怕对不起死去的将士啊。”一时热血涌上脑顶,那灰袍将军紧声说道,眼神恳切。
萧北寒腥红的眸子一眯,“难道将军有攻城良策?”
“没,没有,属下无能。”灰袍将军低了头,话语也不似了刚才那么激愤。
血眸突然睁的滚圆,那条条红丝好似鲜活了一般,燃烧着嗜血的欲望,萧北寒喝道,“那你还推脱什么,乱我军心者,斩。”
最后一个字,咆哮如雷。
“王,王,我……”灰袍将军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便已经被侍卫倒拖着带了下去。
众人心中怯怯,却都未言语,苏秦沉沉的叹了口气,心中萧瑟,自从中秋之事后,萧王就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残忍、嗜血、凶暴,这些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为过。甚至,有些时候,苏秦都觉得,萧王似乎是在尝试了用每一种方法杀死自己,每每战场交锋之时,萧王都是冲在最前方,浴血奋战得忘乎生死,所以才有了那半截乌发被削断、险些断首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