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明月就献丑了。”
挥开南宫的手,盈盈在琴案前坐下。细一思量,却不知弹些什么好。忆起方才听到的《长门怨》,心思一动,素手抚琴,一曲《阳关三叠》流泻而出。
琴艺我已荒废了将近三年,脑海中能够想起的,是临帝三十五年的冬夜。容妃刚去,临帝大恸。关雎宫中冷冷清清,雪粒子落了一地,衬着明晃晃的月色,越发显得凄清。
容妃生前对我一直很好,她病时,我就已自请入宫侍奉。当她走时,我亦是陪在身侧。
那夜恪哥哥很沉默,却并没有哭,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跪在大殿之中。帝王情深,却又情薄,三月不朝,却是不敢再入关雎宫,生怕睹物思人。
偌大的宫殿,只有我陪着他。
冬夜冷极,我实在耐不住,又不肯丢下他,就整个人紧紧靠着他,双手环抱他的腰。不知过了多久,肩上一沉,原是他也靠了过来。慢慢地,肩上的衣物被什么东西****,又冷又热。
他如同一只小兽,受了伤却不肯告诉任何人。默默饮泣,紧紧抓住身边唯一的人。
学着容妃生前的样子,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只柔声道:“恪哥哥,不哭了……明月会一直陪着你。容娘娘不在了,明月也不会离开你……”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圈住我的手越发紧了起来。
“恪哥哥,明月为你弹一曲吧。”容妃甚是喜爱古琴,生前时常弹奏,“那首《幽兰》,明月练了很久呢。”一点点擦去他眼角的泪,牵着他坐到琴边。手指搭上琴弦,尽力按照记忆中容妃弹奏的姿势抚弄起来。
他的神色也从悲恸慢慢平静下来。缓缓抱着我,靠在我背上。我紧张得满脸通红,僵硬地挺直身板,生怕不能给他一个依靠。
隔着白布,远远瞧见一道人影映在石板上。不用想我便知是宋月然。可是她能如何?在这世上,只有我是恪哥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我是相国之女,她不过是一个阉人的义女,这便定了当他伤心难过时,只有我能陪在他身边。
她宋月然再美,再温顺,再出尘,终归是比不了我。
当初只这样想,谁能预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她依然在长安皇宫,我却身处江夏行云庄。她日日陪在他身侧,而我已绾发,嫁为他人妻。
心中刺痛,琴声越发飘渺起来。
自小父亲便请了长安名师教导,我随意练习,师傅便夸我有天赋。其中不知含了多少奉承,可到底心里受用,学得也用心起来。认识恪哥哥之后,知道他是个雅善音律的,越发费了心思去琢磨。等到新年宴会,在先帝面前抚了一曲《鹿鸣》,从此长安城中人尽皆知相国府明月小姐,一手琴艺天下无双。
对于虚名我从不在意,倒是那日恪哥哥眼中惊艳的神采,让我高兴了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