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学文学读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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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汉代乐府诗和古诗

汉武帝建立了一个音乐机构叫乐府,由乐府收集来的民歌就叫乐府诗。汉代的乐府诗有“感于哀乐,缘情而发”的特点,有的还带有叙事的功能,如《陌上桑》、《孔雀东南飞》(即《焦仲卿妻》)等。它们精练而传神地表达出普通人的精神面貌。在乐府诗的影响下,一些文人也用五言诗写作,抒发自己内心的感受,语言质朴自然,诗意却悠久而又绵长。其中,最杰出的就是被萧统选入《文选》的《古诗十九首》。

汉代乐府诗(三篇)

题解:

由于乐府的职能是“采民风,制礼乐”,汉代许多优秀的民歌得以假此保存。汉代人把乐府配乐演唱的诗歌称为“歌诗”,这种歌诗魏晋以后被统一称为“乐府”。汉乐府民歌主要保存在宋人郭茂倩编著的《乐府诗集》里。

江南①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②!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注释】

①本篇在《乐府诗集》中属《相和歌辞·相和曲》,写采莲的情景。

②田田:莲叶茂密的样子。

陌上桑①

日出东南隅②,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③,自名为罗敷。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④。头上倭堕髻⑤,耳中明月珠⑥。缃绮⑦为下裙,紫绮为上襦⑧。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⑨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⑩。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年几何?”

“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

延伸阅读:

《陌上桑》中对罗敷的描写,与古希腊《荷马史诗》中对海伦的描写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直接描写她们的容貌,而描写其貌在人们中间激起的反响。人们常把这两段描写作对比。“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注释】

①本篇在《乐府诗集》中属《相和歌辞·相和曲》。

②隅(yú):方。

③好女:美女。

④笼:篮子。系:绳子。钩:篮子的提把。采桑的篮子以青色丝绳系在桂树枝做的把上。

⑤倭(wō)堕髻:汉代妇女的一种时髦发式。倭堕:即婑嫷,美好貌。

⑥明月珠:大而有光彩的珍珠,用做耳坠。

⑦缃:杏黄色。绮(qǐ):花绫。

⑧襦(rú):短袄。

⑨捋(lǚ):摸弄。髭:口上须。

⑩帩(qiào)头:古代男子包头发的头巾。古人先以头巾束发,再戴帽。帩,同“绡”。这是说少年被罗敷的美貌吸引住了的神态。

坐:因为。这是说男子们因贪看罗敷,耽误了工作,所以回来后互相埋怨。

使君:东汉以来对州长官刺史或郡长官太守的称呼。

古代诸侯驾车用五匹马,汉时太守也用五马。踟蹰(chíchú):要走不走的样子。

姝(shū):美女。

谢:问。共载:同车。这是吏向罗敷道:使君叫我问你,可不可以和他同车走呢?

置辞:致辞。

一何:多么。

东方:指罗敷的夫婿做官的所在。

骑:骑马的人。

上头:前列,地位高的人所在的地方。

用:以。骊(lí)驹:黑马。这是说用什么标记来认识我的丈夫呢?只要看骑着白马,后面有许多骑着黑马的人跟着的就是。

马尾上系青色丝绳,马头上戴着黄金络头,表示富贵。

鹿卢剑:古代将长剑的把子做成辘轳形,以便把握,所以叫鹿卢剑。鹿卢,同“辘轳”,汲井水用的滑车。

府小吏:太守府中的小吏。朝大夫、侍中郎:较高的官。专城:一城之主,如刺史和太守。这是夸耀她的丈夫为人很有才能,所以升迁得快。

皙(xī):也是白。鬑(lián)鬑:须长貌。颇:略微。

盈盈、冉(rǎn)冉:都是优雅缓慢的样子。公府步、府中趋:指在官府中走路姿态优美,等于后来所谓踱官步。

殊:特别,出众。

编后小语:

中国古代诗歌以抒情居多,叙事诗不像西方那样发达,《诗经》中抒情性的诗歌就占了绝大多数。而汉乐府民歌中却出现了一些难得的叙事诗。上面选的两篇中,《江南》以简单的语句写出了悠长的韵味,仔细品读,仿佛可以听到采莲女的歌声,抒情性还比较强。而《陌上桑》则是情节完整的叙事诗。诗里加强了对动作、对话的描写,塑造了具有鲜明性格的人物形象。这些特点,读时应当细细体会。

古诗十九首(四首)

延伸阅读:

有许多动人的抒情诗,初读时总感到它异常单纯,待到再三吟咏,才发现这“单纯”,其实寓于颇微妙的婉转表现之中。

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①,与君生别离②。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③。道路阻且长④,会面安可知⑤?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⑥。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⑦。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⑧。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⑨。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⑩。

【注释】

①走了又走,即越走越远的意思,与下三、四两句相应。重:又。

②生别离:活生生地分开了。

③一涯:犹一边、一方。

④阻:指障碍。长:指距离。

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会,补足“生别离”之痛苦。

⑥北方的马,依恋北风,南方的鸟,巢于南枝,可见鸟兽都知道眷怀故土。暗示物犹如此,何况人呢?依:依恋。越:指南方越族聚居之地,今福建、两广一带。

⑦已:同“以”。远:长久。缓:松弛。衣带松弛,表明人瘦了。

⑧浮云蔽白日:旧比邪臣蔽贤。这里则用以比喻游子可能在远方另有新欢,所以不想回家。蔽,遮。顾,念。

⑨一年将尽,岁月无多。忽:忽然,快貌。

⑩捐:也是弃。勿复道:别再提了。这是说,即使自己被抛弃,也不用提了,只希望远方的游子努力加餐,诸多保重。一说,末句是自我安慰之辞。

延伸阅读:

此诗的主人公应该是位女子,全诗所抒写的,乃是故乡妻子思念丈夫的深切忧伤。《涉江采芙蓉》采用了“思妇调”的“虚拟”方式。为表现游子思乡的苦闷,不仅虚拟了全篇的“思妇”之词,而且在虚拟中又借思妇口吻,“悬想”出游子“还顾望旧乡”的情景。

涉江采芙蓉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①。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②。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③。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④。

【注释】

①芙蓉:荷花。兰泽:有兰草的低湿之地。以上两句言涉江可以采得芙蓉,而泽中又有兰和其他芳草,可采者不仅是芙蓉,可以赠给“所思”的芳物很多。

②遗:赠送。以芳草送人是结恩情的表示,古代有此风俗,屡见于《诗经》和《楚辞》。以上两句是说这些赠物是没法子送到的。

③漫:犹漫漫、长。这里是叠字省为单字。浩浩:广大貌。

④这两句说彼此心同而身隔,以至终生郁郁。

延伸阅读:

这首诗的背景是“牛郎织女”的古老传说。

庭中有奇树

庭中有奇树①,绿叶发华滋②。攀条折其荣③,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④,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贡?但感别经时⑤。

【注释】

①奇树:犹嘉树。奇,本有佳美的意义。

②发华滋:开花开得很繁盛。华,即“花”字。

③荣:花。

④馨:香气。香盈怀袖:表示怀藏了不少时间。

⑤贡:一作“贵”。最后两句含蕴意思很深,那是说花是区区微物本不值得献给在远方的爱人,不过一个久别伤怀的人对着这谢了又开的花,不知有多少感触,假如能将这枝花送到那人的手里,岂不是就代替了千言万语吗?

迢迢牵牛星①

迢迢②牵牛星,皎皎河汉女③。纤纤擢④素手,札札⑤弄机杼。终日不成章⑥,泣涕零⑦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⑧?盈盈⑨一水间,脉脉⑩不得语。

【注释】

①这首诗全篇刻画织女望牵牛的心情,借此写夫妇的离别之感。

②迢迢:远貌。一作“苕苕”,高貌。

③河汉女:就是织女星。它是天琴座主星,在银河北,和牵牛星相对。牵牛织女为夫妇的传说故事大约产生在西汉时。河汉,银河。

④擢:举。

⑤札札:织机声。

⑥不成章:言不能织成经纬文理。这句意思是说织女因相思而无心织布。

⑦零:落。

⑧以上两句是说,牵牛、织女彼此只隔一道清浅的银河,相距又有多远呢?

⑨盈盈:水清浅的样子。

⑩脉脉:互相看着的样子。

编后小语:

汉代是人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的时代,人们开始追寻个体的存在价值。一批批士人怀着建功立业的梦想离开家乡,踏上宦游之路。然而,梦想成真的毕竟是少数。许多离乡之人面对前途茫茫,思念故土家人。进不能,退不能,失路彷徨中,用诗歌诉说着自己的愁思。于是感时伤乱,哀叹生命短促、人生无常以及离人相思,就成为《古诗十九首》最突出的主题。上面所选四首诗用洗练的语言,比兴的手法,传达出了思念之情。这种全人类共有的永恒感情,穿越千年的时空,直到今天仍能触动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