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营区的变化不大,却让我喜出望外,笑的合不拢嘴。下了车,我就迫不及待地往班里冲,我想要快些见到我的班,我班里的兄弟们。只是刚走到连队门口,就被建兵拉住了,神色慌张。
我说,建兵,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建兵说,先到我们班坐坐吧,你们班出了点事情,你班长正在处理呢,说让看着点你,等你回来了先给弄到我们班坐坐,处理完了再回去。
我心头一沉,真是倒霉,刚回来就要遇到整事。走到建兵班里,满屋子的人都调侃着叫我狙击手,问我在集训队的事情,此刻我心猿意马,对班里所谓的出了点事胡思乱想着,哪有心思回答他们,都敷衍着过去了。好不容易,终于见着三班的人来了,李超面无表情地叫我回班里去了。并不很长的过道走起来心里发紧,我不断追问李超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就是不说,只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这可让我慌了,做贼心虚的我担心着是自己做的那档子事儿被班长知道了,或者对我这么早就被打发回来了不满。想得多了,脑子就乱了,乱着乱着就一片空白了。走到三班门口,本来很期待的,现在却无比抗拒着,万般不愿地还是推开了门。
“啪”,一大片碎纸花喷到我头上,全班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齐喊着生日快乐。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我自己的生日。看来我选择在第四周回来是个正确的选择。我立刻把情绪切换到高兴,脸上堆满了笑容。虚惊一场,害得自己忐忑了半天。看着班里的人,我高兴得不得了,挨个儿来了个拥抱。能不高兴么,被人记着就是最高兴的了。更难得的是,昨天才通知的连队,他们今天就准备到这么好,真是令人感动。
一个硕大的水果蛋糕放在桌子中间,四周放满了各种好吃的,四瓶大瓶的饮料,可以想的出,弄好这些,还是费了些功夫的,看得我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正当这个时候,根生把一个写着生日快乐的纸圈套在我脑袋上,班长把两个数字蜡烛插在蛋糕上,一切准备就绪。班长叫根生去请指导员和排长过来,人员就算到齐了。指导员和排长到了后说了一大堆赞美的话,喝了两杯,吃了点东西就走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请他们过来事出于礼数,真有干部在场的话,反倒是放不开了,指导员和排长当然也是知道的。
就剩下一个班的人,都全然不顾形象地吃开了,为了不破坏内务,免得难打扫,就没有打蛋糕仗,但我还是免不了要被抹上满脸的蛋糕。我心满意足了,还有比这更好的回来的方式了么。
班长说,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正好赶上这个点,不过可把大家忙坏了。
我说,哈哈,谢谢大家了。你们怎么知道是我生日的啊?
班长说,哼,我这个班长不是白当的,知兵录我可熟的很,班里每一个人生日我都记着呢。下一个就是根生了。
根生说,噢耶,太好了。我的蛋糕要比林涵的大才行。
班长说,你小子尽想好事。
根生说,必须的,想着好事才用动力去实现。林涵,你在那边怎么样。
我还没开口,班长就说,回来就回来了,回来了照样好好干,不是么。而且也不差,呆了一个月了呢。比二连那两个家伙好吧,两周就回来了。
我说,那里的人真的好强哦,素质好的很,跟他们在一起好有压力哦。而且最好的那个居然也是一个新兵呢,我跟他关系挺不错的呢。
班长说,看到自己的差距了吧,同样是当兵的,人家多牛。不过凡是也不能强求,咱做好咱的也是不差的。对了,我还得问你个事,你陈骁班长在那边是不是挺不待见你的。
真是不愿意提起这个人,看来是二连回来的那些个家伙跟班长说过什么了,我不想跟班长说,都过去的事了,说了也没意义。
班长见我不说话就说,他们二连的回来我就问过你在那边的情况,他们都说陈骁待你差的很,老爱凶你,使唤你。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哼,脾气怪的很,别以为咱连的人有多待见他,又不是一直是咱连的人,是从三连调过来的,不亲近。如果他回来了,我可得好好问他个一二三,别搞得他很不得了一样,如果真有那么不得了,怎么连一个曹虎都带不出来呢。最好他别回来,哼。
我不知道班长竟然也有这么大的意见,我颇感意外。我没有说什么,就那么听着班长说着,班长是不知道陈骁不会回来了。现在的八班由着副班长带着,可能只有我知道,八班的班长要换人了。
我转移话题说,这段时间你们怎样呢,那个检查算是过了吧?
根生说,说起来就火大,你走后,就转换了战备等级,那叫一个紧张,我都便秘了四天。
我说,呃,好恶心,这跟紧张有什么关系。
根生说,傻啊你,随时都有可能紧急出动,哪敢去上大厕,万一拉动了就狼狈了,因此我被搞得很紧张,导致内分泌失调,然后就便秘了,最后检查结束后,我才拉的,那叫一个痛苦。
我说,行了,你别说了,我懂,我经历过。
根生说,这也就算了,哪知道又让每个连要有且要会唱自己的连歌,指导员就忙碌起来了,搜集连队资料,历史什么的,然后把我和几个班长叫过去,编写连歌,说是要有一次学连史唱连歌的歌咏比赛,是军区检查的项目之一。
我说,编歌?你还会编歌?咱连还有连歌了?
根生说,别打岔,听我说完。要说到训练,那些个班长没得说,一舞文弄墨就特逗了。他们能想到的歌词就是什么“一连战士不怕苦与累,打死不后退”“军号吹得响,军威我来扬”什么的,有点空泛,指导员一直不满意,几个班长汗水都出来了,后来还是我和指导员花了四个小时定下来了歌词,然后编曲。现在连队的连歌就是我和指导员编的,特有成就感,每天点名前,开饭前唱歌的时候,都唱连歌,我那个成就感啊,简直膨胀得要爆炸了。你现在回来了,慢慢学吧,哈哈。
班长说,行了,这就让你得瑟个没完了,你小子。
班长转而对我说,好了,能去那里呆到现在也是不错了,你再差也算是连队在射击方面的尖子了吧,马上要演习了,给我好好准备,在演习场上给我好好争争脸。
演习,从来没有参加过,但我知道这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工作,就好比你辛苦耕种了一年,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我也看得出,大家有多么重视,氛围越发浓厚起来,前期的准备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各种物资的准备,器材的准备,还有好多好多,有时候我都会错觉地以为是要打仗了。以前有人问过我,如果真的打仗了你怕不怕。我毫无缘由地反感这个问题,但却回答说,怕。回答得一脸诚恳,再死死盯着问我的人,问我的人就知趣地离开了。打仗没什么可怕的,等真到了那个环境了,杀红了眼,还有所谓的怕么。再说了,我也从来没有怕过,因为我知道,我身边有那么多兄弟一起呢,不管谁有危险,就一定会有人挺身而出的,我会,根生会,建兵肯定也会,还有李超、班长、副班长、李正军,还有那个不成器的曹虎,我们都会。我们再不济也是穿着这身军装的人,我们干的出这身军装能干得出的事。
临行前,我自己把自己情绪弄得很豪迈,就跟真的要上战场一样。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别人看得见,李超在出发前不止一次向我投来目光,欲言又止。等上了火车,李超终于开口说,大哥,你放轻松点,这是去演习,不是去打仗让你送死,你这样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真的好搞笑。
我说,演习不就是模拟战场么,有什么可笑的。这次一去就半个多月,看来有点持久战啊。
李超说,持久毛啊,也就一两天的事情。
我说,那去这么早干什么啊。
李超说,废话,去了之后活儿多了去了,搭帐篷,搭建野营村,挖掩体,修路等等等等。说累也累,说好玩也好玩。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把视线抽离投向车窗外。许久没有坐在火车上看过外面的风景了,此时已经秋季,金黄的田地里一片繁忙,想着已经快有一年没有坐火车,上一个冬天,我踏上火车时,专门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使劲地看着窗外,我知道我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看到向后退去的景象了,天黑了都趴在窗户上看,接兵的干部都惊讶于我的举动,说天黑了还看。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思啊,他哪里知道我是多么不情愿上火车的呀,我也没有说,就那么死命地看着窗外,直到意识模糊,沉沉睡去。
这次坐的是军列,火车开得老慢了,时常到了一个小站就停上一两个小时,不过我们也并不介意,晚一点到是没有关系的,反正在火车上又不用点名不用干活儿不用站岗,悠闲地打着扑克听着音乐看着杂志看着书,然后到了夜里,我第一钻到座椅下面去睡觉,换做以前,怎么可能呢,那么脏,那么狭小的空间,但此时我却觉得很安逸,没有灯光的晃眼,没有人打扰,这种久违的安宁感让我有点兴奋,半天睡不着。我想起了根生之前说的连歌,就把抄写好的连歌的歌词拿出来看。这歌词写的还真是不错,质朴又不失勇猛,要比“一声霹雳一把剑”务实得多。每每唱起这首歌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连队上下的心齐得很,让人心潮澎湃的。我忍不住又小声哼唱起来:
宽阔的肩膀黑黝黝的脸,我们是一群铁打的男子汉。
保家卫国当先锋,敢打必胜建奇功。
发扬传统再谱新篇,我们是光荣的标兵连。
一连一连,气势非凡,压倒一切,勇往直前。
我们是光荣的标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