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趣谈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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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木与夜孰长?”

看了本文标题,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木头是木头,夜晚是夜晚,两者是毫不相干的事物,怎能比短论长?这个怪问题是什么时候提出来的?我们的前人又是怎样解答的呢?在回答这两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回顾一下,人类是怎样来计量时间的。

平常,我们看一下钟表,便知道当时是几点钟,但是,这个时间概念又是哪里来的呢?在南京的紫金山天文台,天文工作者每天夜晚都要“守时”。所谓“守时”,就是用精密的天文仪器来测量恒星的位置,然后通过一系列的计算来确定时间,时间一确定,当即校正走时高度精确的石英钟或原子钟(原子钟一天只差百万分之一秒)。

“守时”工作完成后,天文台每天都在一定时间内,通过无线电广播把时间准确地播送出去,这叫“播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又根据天文台的“播时”,来校正自己的钟。然后向全国报出24个整点时间,这叫“报时”。

我们每天都可以根据收音机里发出的广播员的报告“刚才最后一响……”来校正自己的钟表。现在我们日常使用的手表,以石英电子手表最为现代化,走时也最为精确。它由于采用稳定的石英晶体振荡频率为时间基准,走时精度就比机械表的精度高几十倍。大家知道,在石英电子手表诞生之前,人们是通过摆钟来计时的。摆钟发明于17世纪,其精确度就远不如石英钟了。

比摆钟更原始一点的机械钟不是用摆或摆轮,而是用许多重锤来拉动的。再追溯到古代,人们使用水钟或火钟。

水钟就是铜壶滴漏。在一个铜壶里面竖一根有刻度的箭杆,并装满水,水从壶底的小孔里一滴一滴漏出来,水面降低,箭杆的刻度就表示过了多少时间。这是较为简单的漏壶。

所谓火钟就是燃香。点燃一支香以后,看看烧掉多少,就大致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们的古人在使用火钟时不是以“小时”来计量时间,而是一支香、两支香。水钟也好,火钟也好,比起近现代的钟表来,其精确度是差多了。

人类的测时工具,最为原始的要算是影钟了。影钟有两种,一是土圭,二是日晷。在有太阳时,拿一要木杆或竹竿直立在地上,早晨及黄昏它的影子很长,正午影子最短;上午的影子偏西,正午的影子偏东。古人就是根据影子的长短和方向来掌握大致的时间。

日晷是由土圭发展而来的。日晷由晷针和晷盘组成。晷针直插在晷盘中心。晷盘上有24等分的刻度,针影落在哪一个刻度上,便知道是什么时间。古埃及人用的日晷,是用有刻度的木条来代替上面所说的晷盘。看一看木条上的影子便能说出上午第几个时辰到了。看来,木头的长短与时间的长短还真能比较一番呢!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木与夜孰长”这个问题了。

木头与夜晚,这是两个不同类的事物。不同类的量,不能比较。你不能简单地说某根木头比某个夜晚长,或者某个夜晚比某根木头短。但是在特定的条件下,把木头等物当作计时的工具时,情形就不一样了。

土圭、日晷、火钟、水钟、重锤拉的机械钟、摆钟、石英钟、分子钟、原子钟,以至恒星的位置,它们是各不相同的东西,可以说是异类,但是在计时这一点上,它们又构成了“钟表类”。不但相互问都可以比短论长,而且都可以用来计量“日”或“夜”的长短。

在一天之内,各种植物开花的时刻是很不相同的。大多数植物都在白天、黎明或傍晚开花,少部分在夜间开花。虽然我国植被广泛,南北温差、时差较大,各地同种同属的植物开花时刻大有差异,但就同一地区而言,这种差异基本上还是不大的:如:蛇麻花约在清晨3点开放;牵牛花约在4点开放;而蔷薇开在5点左右;蒲公英、龙葵花开在6点左右;荷花开在8点左右;草杜鹃开在10点左右;而马齿苋花竟在12点前后开在烈日下;茉莉花约在17点开放;烟草花约在18点开放;而夜来香在20点左右开放;昙花却要在21点前后开放。有人就是根据观察当地草杜鹃花开花的时刻通知午餐,烟草花开时通知“收工”,从不误时。

更有趣的是,18世纪的瑞典植物学家林奈,把各种花种在一起成为一个花圃,这些花分别在一天24小时开花。人们在这个花圃中观赏的同时,根据什么花开放了就知道大约是几点钟了。林奈的这个花圃与上面那些钟表,材料完全不同,但是在计量这一点上,你能说这位“花时钟”不是地地道道、名副其实的钟表类的成员吗?

辩证唯物主义的常识告诉我们,时间是以物质在空间的运动来度量的,离开物质在空间的运动,就没有时间的度量可言。同样,空间也是以物质在时间中的运动来度量的。平常我们是用尺来测量空间距离,但是在宏观和微观世界中,则是根据特定的物质的运动。例如,测定宇宙间天体相互距离的单位是光年(光在真空中的速度是每秒30万公里,光运行一年的行程叫光年)。对普通长度的精微测量以及对微观世界内极小长度的测定,则是用电磁波(包括光波、X射线等)以及其他基本粒子的物质波的运动来测定。

时空的测量告诉我们,异类可比,而且时空的测量非异类不比。

为什么说“异类”可比呢?两个事物究竟是同类还是异类?这是相对不同条件而言的。“万物毕同毕异”,世界统一于物质,这可以说是万物毕同。世界上又找不到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子,任何两个东西都总有差异,这便是万物毕异。两个事物,就其相同点来说构成同类,就其不同点来说构成异类。一个事物有许许多多属性,根据不同的属性可以把同一个事物归属到不同的类别中去。例如,白马,可以根据其马形,将其归入马类,又可根据其颜色之白,将其与白石、白玉、白雪归为白色的一类东西。所以,一个事物,以其某一属性与其他事物构成某类,又以其相异的其他属性与其他事物构成异类。

在人类的认识史上,当着人类向着自然的深度和广度进军时,许多本来毫不相干的东西,一旦发现它们之间有某种共同属性时,它们便一变异类而为同类,于是“异类不比”就转化成同类可比。

“异类不比”是两千多年前提出来的一个古老命题。“木与夜孰长”是以问句方式对这个命题作出例解。

中国古代的墨家主张:“异类不比。说在量。”墨家举例说:“木与夜孰长?智与粟孰多?爵、亲、行、贾,四者孰贵?麋与霍孰高?麋与霍言孰霍?虭与瑟孰瑟?”墨经的意思是说,异类的量不能比较。木头与夜晚是不同类的事物,木头的长短属于空间概念,而夜晚的长短属于时间概念,不可比较;智慧与粟,前者属于精神,后者属于物质,也不能说二者之间属多属少;爵位的轻重、亲属的亲疏、德行的高下、价格的高贱,四者属于不同的类,也不好相提并论;……虭解作蝉,蝉声与瑟声都很悲凄,一属于昆虫,一属于乐器,你能说哪个悲于哪个吗?

墨家指出,异类的量不能简单相比,这是对的,但是墨家没有进一步阐述不同类的两个物,有可能发现某一属性相同,因而在某一方面又成为同类事物,这是他们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