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第一家:袁世凯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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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发迹台阶(2)

“昔强学之会,饮德高谈,坐以齿序。公呼吾为大哥,吾与公兄弟交也。”(参见《康南海自编年谱》)维新派虽说是书生造反,但是他们知道,变革要想成功还得抓住枪杆子。几经权衡,他们物色的是掌管新建陆军大权的袁世凯。

有个重要人物叫徐致靖,江苏宜兴人,其父徐家杰是李鸿章的同年至交。徐致靖虽说是进士,却颇有与时俱进的意识,思想上赞同维新变法,康有为、梁启超师徒二人就是通过他被引进到光绪皇帝身边的。徐致靖有二子,长子湖南学政徐仁铸,次子翰林编修徐仁静,都是维新派的中坚力量。还有个侄子徐仁录,是康有为的学生,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经过一番商量,决定派徐仁录前往小站,观察新军练兵情况,这其中少不了含有进一步试探袁世凯的意思。

昔日小站“讲武堂”今日变粮仓选择徐仁录前往小站,是因为其中另有一层特殊关系。徐仁录有个姐姐,嫁给了江南才子言謇博,此人是袁世凯重要幕僚言敦源的同胞哥哥,兄弟二人都是大学者吴汝纶的得意门生。有姻亲言敦源的介绍,徐仁录在小站行动更加自如。袁世凯对维新派派来的徐仁录亦另眼相看,专程请徐世昌来天津与徐仁录见面,“聚谈半日”,又安排大公子袁克定与徐仁录长谈,同时设盛宴款待。袁世凯亲自接待时,其高级幕僚徐世昌、阮忠枢、言敦源等全都在场陪坐,并请徐仁录阅兵,极尽宾主之欢。临回京之际,自然要厚赠程仪,这是袁世凯最拿手的一出戏,京城的那些维新派,该考虑的人员他全都考虑到了。

这是一桩对双方都还算公平的买卖。没过多久,袁世凯经徐致靖保举被光绪皇帝召见,其官衔也从三品按察使升到了二品候补侍郎。

据陈夔龙《梦蕉亭杂记》中记载:“袁热衷赋性,岂能郁郁久居。

其至友某太史入京,转托某学士密保,冀可升阶,不意竟超擢以侍郎候补,举朝惊骇。某学士以承筐菲薄,至索巨款补酬,辇毂之下,传为笑话。”文中提到的某太史即徐世昌,某学士即徐致靖。

维新党还有一位重要人物是翁同龢。此人字声甫,江苏常熟人,时为光绪皇帝的老师,也是维新变革的主谋。为疏通与翁的关系,袁世凯真可谓煞费苦心。在记忆中搜索能与翁同龢牵上关系的花名册,唯有南通状元张謇最合适。翁师傅赏识张状元,是天下人尽知的事实,只要张謇能在翁同龢面前帮忙说几句话,不愁没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可是自从在朝鲜与恩师张謇闹翻后,袁张二人多年不通音讯,靠张謇说话完全不可能。袁世凯不死心,继续在花名册中翻来覆去寻找,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言敦源,祖籍也在江苏常熟,与翁同龢是同乡。言敦源(1869~1932),人称仲远公,是孔子门生言子(言愝)的第八十一世孙。孔圣人门下七十二弟子中,七十一人皆为直鲁弟子,唯有言愝出自长江以南的江苏常熟,被称做“南方夫子”。如今江苏常熟尚存有言愝故居,称做“言子巷”,并有言子墓、洗砚池等历史遗址,皆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言敦源自幼聪慧,10岁即能诵“九经”,后以监生应顺天试录科第一,翁同龢见其文章精练得体,颇有桐城风范,特召见而嘉之,极为赏识。

袁世凯犹如搜罗到奇珍异宝一般,立马罗致入幕,将言敦源收入夹袋之中。这样一来,袁世凯与“常熟相国”之间有了一条便捷的秘密小径。言敦源果然不负厚望,诡秘行走于天津小站与京城翁府,从中穿针引线,亟欲促成袁世凯与维新派的“政治蜜月”。此后袁世凯与翁同龢往来逐渐密切,与言敦源不无关系。

袁世凯曾经上书翁同龢,洋洋万言,论及用人、理财、练兵诸事,蔚为大观。袁在上书中陈言:“中国如今情势,舍自强不足以图存,舍变法不足以自强。一国变可保一国,一省变可保一省。切要易行之端,应当及时力求振作。”光绪二十四年(1898)二月,维新变法的呼声日益高涨,袁世凯亲自进京面谒翁同龢,慷慨激昂地谈论时局,面对列强瓜分的危险局势,必须来场大变法才能保住中国。并且拿出刚刚出版的画报给翁同龢看,上面画着有被列强瓜分之忧的地图。

遗憾的是这条关系线刚搭建好不久,翁同龢就被贬官还乡。朱谕发下那天正是翁68岁生日,按中国人的习惯也就是70岁整生,已经备好的喜庆聚会变成了悲凉的送别场面。这位鞠躬尽瘁的老臣甚至连和光绪帝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他跪在微雨中,目送皇帝渐渐远去的身影,真有“黄粱一梦”之感。

顺便再说说言敦源的结局。此人在北洋历任文案、总办、巡警道、盐运使直至代总长。袁世凯就任民国大总统后,他在唐绍仪组织的第一届内阁中出任内务部次长、代总长。后因不满袁世凯称帝之举而辞官,由北京迁至天津寓居,协助其姻亲周学熙从事实业,成为一代儒商。着名教育家,袁世凯的老师严修提及言敦源时曾说了这么一句话:“北洋旧僚唯我和言敦源不爱官。”到了晚年,言敦源以吟诗作画自娱,经常与严修、李叔同、翁克斋等津门名士唱和往来,同时热心社会公益事业,资助兴建南开女中。言敦源生前遗留的诗文集《南行纪事诗》《先先庄文存》《先先庄诗存》等,由其次子言雍陶、幼子言韦叔及挚友许克猷、郭风惠整理后已在台湾、香港出版。

在袁世凯的一把如意算盘上,类似言敦源这样的“算盘珠子”不计其数。什么时候该拨弄哪颗,他早已烂熟于心。比如杨士骧,就是袁世凯十分称心的一颗“算盘珠子”。

中国古代官场向来看重资格出身,曾国藩始创练兵,即有李鸿章、胡林翼等幕府襄佐,所以得成中兴大业。袁世凯小站练兵,进士翰林匮乏,仅罗致了徐世昌一人,难免让人轻看。于是擢升了一批科举正途出身的幕客,如杨士骧、陈昭常、朱家宝、梁士诒、荣庆等。

杨士骧兄弟8人,均有科举功名,高的是进士、翰林,低的也是秀才。最有名的是老四杨士骧和老五杨士琦,两人都是袁世凯手下的重要幕僚。杨氏兄弟在出道之前爱作艳游,日夜出入于花街柳巷,还常常使出混混伎俩,设置风流骗局让人钻。后来杨士骧迷途知返,用功读书,终于考取了进士。

李叔同(1880~1941)又名李息霜、李岸、李良,祖籍浙江,客居天津。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在音乐、书法、绘画和戏剧方面,都颇有造诣。从日本留学归国后,担任过教师、编辑之职,后剃度为僧,法号“弘一”

由于有过这些花天酒地的经历,杨士骧的最大特点是能“屠钱”。在一般人看来,花钱如流水断然难成优点。但是袁世凯却不这么认为,千金散尽始复来,在官场上敢于花银子、善于花银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特殊的气魄和本领。据说,当初北洋存有公款一千多万,仅仅一年间就被杨士骧挥霍一空,袁世凯知道这个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不知是袁、杨之间有什么私人秘密呢,还是袁世凯格外宽宏大量?不管是相互欣赏也罢,臭味相投也罢,反正这两个人搅在一起互为援手,就能在历史舞台上演出一台大戏。

袁世凯从小站练兵起家,到后来做了直隶总督,他可以支配的钱财更多了。如何充分发挥“银弹攻势”的威力来开拓政治事业,是摆在他面前的一道新课题。在解这种难题方面,袁世凯历来是个高手,现在老天爷又给他送来了杨士骧这个助手。

杨士骧进入官场走的是李鸿章和奕匡的门路。庚子年间,李鸿章入京与八国联军谈判议和,所带的侍从随员中少不了这个八面玲珑的杨士骧。议和过程中,外国人什么事都只同李鸿章交涉,把真正当家的庆亲王放在一边。外国人敢得罪奕匡,李鸿章可不敢,遇事必须与庆王商量着办。其中两边跑腿联络的人物就是杨士骧,久而久之,他与庆王府的关系便亲如一家了。

荣禄自“辛丑回銮”之后,一直体弱多病,时常请假,照病情推测,恐怕不久于人世。于是庆王将入军机领衔的消息不胫而走。最先探知这个情报的是袁世凯手下的杨士骧。袁世凯听杨士骧说了这个消息,心思大为所动,派杨士骧拿十万两银票去送给庆亲王。庆王见了一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起初怀疑眼睛看花了,仔细一看,可不是十万两吗?就对杨士骧说:“慰亭太费事了,我怎能收他的?”杨士骧回答得极其巧妙:“袁宫保知道王爷不久必入军机,在军机处办事的人,每天都得进宫伺候老佛爷,而老佛爷左右许多太监们,一定向王爷道喜讨赏,这一笔费用,也就可观。这些微微数目,不过作为王爷到任时的零用钱而已,以后还得特别报效。”奕匡本来是个贪欲极强的人,听了这番大拍马屁的话,很是受用,银票也照数全收,心里比吃了蜂蜜还要甜。

杨士骧说的话决不含糊。奕匡入军机之后,袁世凯这边的银两源源不断地供应,月有月规,节有节规,年有年规。遇到庆亲王及福晋的生日,唱戏请客及一切费用都由袁世凯买单,甚至庆王的儿子成婚、格格出嫁、孙子弥月周岁,所需开支也全都由袁世凯预先布置,不费庆王府一文钱。

袁世凯投之以桃,庆亲王则报之以李。遇有重要事件,以及简放外省总督、巡抚、藩台等官职,奕匡必定先商与袁,表面上说请他保举人才,实际上就是银子在那里说话。不仅如此,庆王和袁世凯结成的政治联盟还经常左右晚清政局,演变成了一股无人能敌的政治力量,比如史称“丁末政潮”的那场风波,就是他们联手扳倒瞿鸿、岑春煊的一个例子。以至于在辛亥革命以后,满清权贵的后裔们认为袁世凯夺去了大清王朝的江山,是因为奕匡帮了大忙。

袁世凯与庆亲王搭上关系,杨士骧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后来杨士骧接替袁世凯,登上了直隶总督的宝座,可惜没干多久,宣统元年(1909)死于任所。

敢于用财而不敛财自肥,这足以使那些志向不高的小人物充分满足,并心甘情愿为其效命奔走,更何况袁世凯看起来似乎像汉高祖一样豁达大度。英雄不问出处,唯才是用。因此,前来投奔者不计其数,袁世凯的高级幕僚张一麐曾经发出过这样的感慨:“各方人才奔走于其门者,如过江之鲫。”

戊戌政变中的尴尬处境

(一)维新派的保举以及光绪皇帝的两次召见

翁同龢被贬职还乡,并没有使光绪皇帝踌躇不前,相反,他加快了变革的步伐。为了推行新政,光绪下令革去阻挠上书言事的怀塔布、许应骙等人官职,又提拔维新派志士谭嗣同、杨锐、林旭、刘光第在军机章京(官名)上行走,成为光绪身边的智囊人物。年轻皇帝的态度使维新派兴奋异常,误以为中国彻底变革的时机就在眼前。

这时候,徐仁录从天津小站考察回到京城,他带了两条情报:一是袁世凯对维新变法热心,极力称道康有为;二是袁世凯对荣禄有不满情绪,认为荣禄反对汉人掌握兵权,不肯增加小站编制。现在看来,这两条情报都含有水分,透露出太多的虚假信息。那些话或许袁世凯压根没说过,或许他说的仅仅只是为了搪塞徐仁录,可是维新党全然当了真,并为之情绪激昂:袁世凯的屁股总算坐在咱们这边来了!

维新派决定,要向光绪皇帝推荐袁世凯。这份保举的奏折以徐致靖的名义,由康有为执笔。

该折称赞袁世凯“年力正强,神勇兼备……惜可练之兵仅止七千,为数太少,为力过单,虽曾奉旨添练数营,徒以饷无所措,不敢冒昧招募。”折子中还说,“该臬司(袁世凯)尝言:

假令西兵倍我,与之战,可胜;再倍我,亦可胜;若使数十倍于我,惟有捐躯效命而已。言之慷慨泪下。”这种夸大其辞的话很像袁世凯的口吻,言大而夸,未必切合实际。然而光绪皇帝看到这里,却完全被其打动了。不久即颁布谕旨,要荣禄“传知袁世凯即行来京陛见”。

就是这个袁世凯,身为二品大臣的大学士兼直隶总督荣禄曾经予以保荐,但光绪皇帝并未召对,亦未破格提拔,只是将荣禄的奏折作“留中”处理。而现在经过礼部右侍郎徐致靖推举,光绪皇帝即匆匆召见,并颁谕称赞袁世凯“办事勤奋,校练认真,着开缺以侍郎候补,责成专办练兵事务,所有应办事宜,袁世凯惟当勉益加勉,切实讲求训练,俾成劲旅,用副朝廷整顿戎行之至意”。光绪皇帝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使守旧派感到震惊,使慈禧太后起了疑心,也为他后来被囚禁瀛台埋下了伏笔。

关于光绪皇帝两次召见的情况,袁世凯在《戊戌日记》中有比较详细的记录。(参见《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北洋军阀》)光绪二十四年(1898)七月十九日,袁世凯奉召由天津乘坐火车抵达北京,租寓法华寺。此时光绪住在颐和园,袁即托付友人代办请安折膳,定于八月朔请安。八月初一,袁世凯天未亮即起,四鼓时赴宫门伺候,光绪在毓兰堂召见,问了他军事方面的一些情况,袁均据实奏答。退下后回到住所,忽有苏拉(清廷内府中担任勤务的跑差)来报,皇帝破格提拔他为候补侍郎。得知消息的友人纷纷祝贺,袁世凯“自知非分,汗流浃背”,认为暴得大名则不祥,准备力辞,被友人劝阻,遂托友人代办谢恩折。次日再次面见皇帝,复陈无尺寸之功,受破格之赏,惶恐不安。光绪皇帝笑着对他说:“人人都说你练的兵好,办的学堂好,此后可与荣禄各办各事。”这就是在明确暗示袁世凯,以后不要受荣禄节制。

维新派的推举和光绪皇帝的破格重用,实际上是将袁世凯推到了漩涡中心,在这场残酷的政治斗争中,他要想逃避已无可能。

(二)后党的反扑·衣带诏·包围颐和园

早在荣禄赴天津出任北洋大臣时,后党势力就积极着手安排一场秋季大阅兵仪式,要恭迎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驾临检阅新建陆军。据说,检阅过程中有个政变暗号,慈禧走到荣禄的军营中,立即宣布废黜光绪皇帝。显然这是一个谣传,慈禧虽说已退居二线,却仍然是晚清大局的总舵手,要废黜光绪,根本用不着搞得那么复杂。但是光绪却听信了这个谣传,情绪激动地对庆亲王奕匡说:“朕誓死不往天津!”于是外间传闻又起,说天津阅兵之仪式取消,光绪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不过到了七月底,遭到光绪皇帝革职的怀塔布等七位守旧派大臣联袂到天津去看荣禄。几天后,御史杨崇伊等人又到天津,这些守旧派大臣如此密集地穿梭于京津之间,究竟同荣禄商谈了些什么?光绪皇帝和维新派大为疑惑。之后不久,荣禄忽然调派聂士成军五千士兵驻扎天津,又命董福祥军移驻距离北京彰德门40里的长辛店,军事调遣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使光绪皇帝寝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