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季安蹭地坐了起来。当明白连张神医的小跟班都不见了时,他才明白,张神医真的走了。张神医是怎么走的,谁也不知道。但是可气的是,张神医就算走了,也没有便宜他田季安节省下来送过去的俩赵女,还把包括刚买的首饰之类的所有能带走的财物都打包了。
田季安气得从床上跳起来,要把派去监视张神医的杂役处死,同时派出骑兵四处去找,当然重点是相州方向,田季安派了两个虞侯去田兴那里问。田季安焦躁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半天,直到听说张神医在堂屋案上留下一付药方,田季安才稍稍平复下来。
总算老子没白养你这几个月,还有点良心。
这个药方张神医开得很是尽心,和田季安平时服用的药大体相同,只是这药方里多了几处变化,张神医注明这分别是针对什么情况的。知道自己性命有保障的田季安终于彻底安分了下来。张神医在药方上留言道:
“莫要寻我,寻亦不得。白云深处即是山人所在也!”
等到天晚,最后一拨寻找张神医的人,也就是去相州的人从田兴那里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张神医的踪迹时,田季安哀叹一声,在张神医留下的药方上回帖道:
“随他去!”
不过田季安内心明显不能释怀。几天之后,那两个赵女就被田季安卖到了青楼,算是对张神医的惩罚。
从此张神医就音讯全无,再也没有人在河北看到他的踪迹。魏博平复后,曾有将领在长安见过一依稀似张神医的老者,上去问话,老者笑而不答而去。回到河北之后,将领加以宣传,口口相传,张神医就有了神仙的美名。就有愚夫愚妇在魏州、相州城外依据传说中的模样给张神医建了神医庙,举凡不孕不育头疼脑热都去求拜,据说极为灵验,因而香火极旺。将近百年以后,才子段成式将这个故事写入了《酋阳杂俎》中,三百年后,洪迈又把这个故事记载到了《夷坚志》里。八仙的传说流传开后,张神医又被攀扯到了张果老的身上。
不过这个时候张太医一副惶惶然的样子,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有这么风光。张太医非常痛恨田季安的割据行为,因为田季安的割据,大唐银行没法把分柜设到魏州来,致使他不得不带着真金白银玛瑙玉器逃亡,虽然在田季安的严厉治理下,魏博境内没有匪盗,但是有时候官差公人要比匪盗厉害几十倍。直到第二天,张神医的心才定了下来。这个时候,田季安“随他去”的指示已经下达,路上的盘查松多了,依靠着田布在路上送给他们的文书,张太医平安从贝州出境。
安全之后,路上烦闷的张太医回答了化装成跟班的侍卫吴量的几个问题。吴量问:
“张神医(改不过来了),您为什么要给那田季安定个一月之期呢?您那方子真有效果吗?”
张太医:
“那方子不过是些滋补药物,倒是有些滋阴壮阳的功效,要是说治不孕不育,那倒是没影子的事情。跟田季安定一个月,一是因为那厮是纵欲过度,得休养才能见到效果,常人谁一个月不碰女人不是肾水充沛,火气十足?二是设个套子给他钻,说白了,就是让他憋着,憋得他受不了忍不住咱们好找机会脱身,也把干系给田兴他们洗脱掉。”
听得吴量是一脸崇拜,不过马上一个新问题又冒了出来,吴量问:
“您真会治不孕不育吗?相州城里那财主怎么被您治好了呢?”
张太医:
“嗐,你没听说过瞎猫碰到死耗子吗?那财主肾水已经稀薄,虚的厉害,已经不能生育了。他那老婆怀的,不是他的种,行房日子不对。”
吴量:
“……”
几天之后,田季安已经把张神医的事情放到了脑后。他在郓州的密探刺探出新的情报,说淄青军中暗暗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官军在对淄青军的作战中使用了一种威力极大的神兵利器,每次祭出时都会发出极大的声响,有如雷鸣,有碎人肌骨夺人魂魄的威力。官军在鱼台、金乡和台前大获全胜的原因就在于这种神兵利器的使用,私底下,淄青军把这种神兵利器叫做轰天雷。但是淄青官方竭力否认这一说法,有不少士兵因为传播轰天雷的消息受到了严厉的军法处置,其中包括从台前县小河城逃回来的士兵。
这个消息引起了田季安的异常重视,为了搞清楚到底有没有这种神兵利器的存在,田季安决定派出自己麾下的高手去淄青。当然,李师道的求救也是一次比一次恳切,唇亡齿寒,为了尽量让淄青多撑一段时间,田季安决定,再向淄青增派三千士兵。
士兵好办,可是派谁去统军呢?
田季安正在书房里读李师道的信件。从行文看,当初的自信已经从李师道身上消失了,心中急切的恳求让田季安觉得心里很舒服,也让他很担忧,官军如此强势也使他忧心忡忡。当虞侯禀告将领已经到齐之后,田季安收起信件,前往议事。
“参见相公!”
刚走进去,将领们就给田季安施了军礼,田季安笑呵呵地拍拍这个肩膀,跟那个寒暄两句,才走到自己的胡椅上坐下。扫视了一眼众将后,田季安道:
“诸位都是我魏博忠诚之士,我田某人也就不来虚的了。召集大家今天来,是因为某刚刚收到了李师道的一封信。董书记来,给大家念念,解释解释。”
立在田季安身后的文官谦卑地从田季安手中把信接了过去,念了起来,边念边解释。当念到:
“魏(魏博)与齐(淄青)家世雷同,意气相近。师道才不及中人,屡遭败绩,今齐虽在而亡已近矣。师道失德,自取败亡,不敢怨天尤人,唯虑齐魏相近,唯恐朝廷平齐之后转而问道于魏,彼时魏降乎?战乎?无论降战,相公岂甘视魏之家庙不保乎?倘相公哀怜师道抑或十二州百姓,师道泣请相公以勇将精兵助齐,齐不胜感激之至……”
信件解释完,将领们已经是议论纷纷。田季安端坐胡椅之上,只是冷眼旁观,待到众人议论差不多了,田季安自胡椅上站起,勃然道:
“官军不过黄河已经二十五年了,现如今天子临朝,志在四方,西川无罪而伐西川,镇海无罪而伐镇海,淮西无罪而吴氏父子枭首长安,李师道无罪而陈雄兵十万郓州城下。李师道之后又会轮到谁呢?我田季安身为宰相,又是皇亲国戚,有匡扶社稷之责。 本相决定起兵自保,各位可有异议?”
这明显听着就是颠倒黑白了,田季安列举的这些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灭族大罪,但是众将都俯身道:
“愿听相公差遣!”
田季安的精神猛然亢奋起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