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们自己猜的哦,额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哩!”
这一句话总让人更相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因而不过两三天时间,整个长安都知道了,知道消息的太子也是暴怒不已,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道理他在高处自然比别人更清楚,但是偏偏有无可奈何。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请父皇出来,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可是眼看约定的时间将到,父皇在哪里呢?
所以李纯一听说两个年纪最大的弟弟去了骊山,当时就泼翻了茶碗。太子妃郭氏嗔怒道:
“太子爷,大清早的,你着个什么急呢?一点储君的风范都没有。”
李纯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储君的风范,匆匆忙忙驾临麟德殿,吩咐吐突承璀公公道:
“速去政事堂请陆相公、武相公、裴相公、李相公(李藩)来麟德殿。”
说完,就一屁股坐到了宽大的床上,双手摩挲着膝盖,直到四位表情同样凝重的宰相赶到麟德殿。一看到几位宰相的脸,李纯就知道今天又没有希望了,但是屏退了左右后,李纯第一句话依然是是问道:
“诸位相公,河南可有消息?”
陆贽摇摇头,武元衡道:
“李相公(李吉甫)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得到陛下的消息,但是魏博和缁青方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刚送来的奏报上说,李相公几天时间头发已经全白了。 陛下此行秘密,缁青行营即使加派人手潜入缁青,也不能说明任务,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大举进攻,希望能攻入郓州附近,这样比较容易接应到陛下。只是大雪之后不久,天时不利,进展缓慢。”
知道太子心焦,武元衡的叙述已经尽量客观,但是再李纯听来,却是那么刺耳,李纯猛地站起来口中说道:
“头发白了,头发白了,要不是他……”
正想发泄,突然看到几位宰相面色一动,才觉得此话不妥,有损自己的储君形象,如果给宰相们留下不能任事,一味推诿的印象就不好了,猛然收住改口道:
“要不是事态紧急,寡人也不会催促于他。这样吧,再催促一下缁青行营,另外咨询一下赵国公,要不要增兵。命令薛平集结河南精锐,随时准备东进。”
兵部是裴土自管的,听到太子的吩咐,裴土自略略抬起身子,答应了一声。李纯坐下来,接着问道:
“寡人实在是心忧父皇,你们知道,现在坊间都在流传什么吗?”
李藩道:
“臣略有耳闻,但是清者自清,只要陛下平安归来,谣言不攻自破。殿下不要自乱了阵脚,给宵小以可乘之机。”
不干你事,你自然是清者自清了。李纯刚刚平息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只是这一次没有发作出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说道:
“这个道理寡人也不是不知道,可是,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也太过可恶了,居然说什么天家薄帷不修,现在父皇不在,寡人是谣言的中心,怎么说都没有人会相信的。父皇临行前特地下诏,道亲王们不必前去探视,可是今天一大早,郯王和均王就出了明德门,前去骊山探驾。他们此去必然是见不到父皇的,到那时,只怕谣言更会甚嚣尘上。父皇将监国重任交托给寡人,现在却出现了这样的局面,这让寡人该如何是好?”
陆贽道:
“殿下所言极是。老臣也以为此事不能等闲视之。 陛下秘密出行,这是极为机密的事情,本不应当有人知晓,现在的谣言却似乎偏偏抓住了这一点,如果说这仅仅是巧合,老臣第一个不相信。老臣仔细推敲,总觉得事后有一个极大的阴谋,所以老臣以为,此事应当严办,而不能放任自流。”
裴土自道:
“臣以为陆相公言之有理。”
武元衡也表态赞同,李纯道:
“既然如此,该怎么办呢?”
陆贽道:
“其一,责令金吾卫和京兆禁止传播谣言,违者严惩;其二,以能臣干吏追查此案。臣想泄露这个秘密的应当不出于后宫、东宫、臣等四人以及华清宫,只要能找到一点,就能顺藤摸瓜。万一此事之后真有推手,那必然是动摇国本的大阴谋,所以一定要彻查到底。”
李纯点头,想到连同自己在内的五人之中,唯有陆贽德望最高,最不能徇私枉法,用他主持大事也最服人心,于是道:
“既然如此,寡人提议就请陆相分派,此事涉及寡人,寡人绝不牵涉其中,也静听陆相公号令。”
其他三相道:
“静听陆相公分派。”
陆贽起身,向李纯行了一礼,道:
“兹事体大,老臣也就不再推脱,只是此事还需要我等群策群力,不能指望陆某一人。”
三人道:
“那是自然。”
陆贽道:
“既然如此,陆某就不客气了。陆某想,金吾卫和京兆那边的事情倒是好办,派谁去查此案却很是棘手。陆某思来想去,此人必须满足四个条件,其一,公忠体国,这么大的事情,只能交给这样的人办;其二,善于推理问案,这个是必须的;其三,行事低调,绝不能弄得满城风雨;第四,必须有一定品级,不然会遇到太多掣肘。不知各位相公可有合适人选?”
说是问大家,几人目光却一致投向了裴土自。裴土自知道自己善于品鉴人物的名声在外,也不推脱,道:
“本来裴度、李绛、柳公绰、韩泰有一人在皆可。眼下朝廷里却只有一个人合适:御史中丞吕元膺。”
话音刚落,几人就抚掌赞同,都道:
“果然是他最为合适,有他出马,此事必然能查个清楚。”
原来吕元膺此人最是谨守法度,又足智多谋。吕元膺字景夫,郓州东平县人,现年六十一岁。他年轻时姿秀仪美,才华出众。去京师拜见前宰相齐映,齐映十分惊奇:“我无缘认识娄、郝,看言谈举止,娄、郝也不过如此!”建中初年,被选为贤良,任安邑尉,长春宫判官。平定李怀光作乱之后,德宗下诏,令河北节度史王栖曜留吕元膺辅佐。不久,任殿中侍御史、右司员外郎。后出任蕲州刺史。在蕲州时,一囚犯对他说:“明天就是年了,家有父母,不能团聚,深感悔恨。”说罢痛哭不止。吕元膺很同情,便把所有囚犯的刑具去掉,放他们回去过年,并指定回来日期。狱吏认为不可,元膺说:“我相信他们,他们怎能失信于我?”结果众囚犯如期返回。不法之徒深感愧疚,从此不在蕲州作案。
镇守岳阳时,一日,吕元膺出门游览。走到江边,只见路边停有一辆灵车,跟随着五个带孝的汉子。吕元膺一瞧心中生疑,他想:“看他们的葬礼似有不妥:说远葬,过分排场了;说近葬,又未免太俭省了。”便上前询问,又故意让这五个孝子先过江,见这几个孝子扛棺材甚是吃力,便料定其中必有奸诈,就让手下装作上前帮忙,待孝子们踏上跳板后将跳板抽开,弄翻了棺材,棺材果然淌出来一地兵器。将这几个假孝子拿下后,经审讯,原来这帮假孝子是强盗,打算过江抢劫一批货物,假装送葬,以免摆渡艄公怀疑。这时,他们还供出:几十名同伙已约好在对岸集合,待兵器到手便行动。吕元膺即令发兵,悄悄过江,将那帮盗贼一网打尽(看过《大宋提刑官》的朋友一定觉得眼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