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底子好,功夫虽然流派纷呈,却是不弱,奴隶出身的经历使得他知道进退,又言语不多,忠诚谨慎,倒是很受李诵喜爱,李诵赐了个宫女给他为妻——现在李诵对把人当物已经习以为常了。现在李诵刻意培养此人,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办。
不多时李绛到来,在李绛来的这段时间里,李诵已经到浴堂洗了个澡,李绛到浴堂的时候,皇帝正伏在榻上,接受按摩呢。李诵披衣起来,招呼李绛坐下,让按摩太监出去,道:
“学士,张茂昭上书指称成德王士真,卢龙刘济私自接纳各镇被裁兵员万人,王士真,刘济又上书指张茂昭整顿军备,意图不轨,王士真又与刘济不和,因为一小块土地起了冲突,都请求朕降罪给对方,准他们讨伐。昭义卢从史又上密折请求率兵东出太行,说要为朕谋河北,朕还没同意呢,他的兵马已经进了邢名二州。哼,河北倒是真热闹埃学士如何看呢?”
李绛寻思道:
“依臣对河北的了解来看,这些藩镇不过是因为陛下励精图治,心怀恐惧,想乘机寻事,试探朝廷罢了。 陛下不必明示其是非,可以派一人前往河北宣慰各镇。不过卢从史此人不得不防。此人一面给陛下献策图谋山东,一面与王士真,刘济私相往来,信使不绝于道。两面为人,实是奸佞。当初先帝派中使去昭义立节度使,对中使说,将士们选谁就是谁,当时昭义将士公推来希皓,来希皓不愿意做,卢从史不过排名第四,厚贿中使才轮到他。才几年光景就已经有不轨之行,再过一二年羽翼丰满只怕就不肯受朝廷所制了。愿陛下早图之。”
李诵点头,道:
“若罢了卢从史,昭义何人可以信赖?”
李绛道:
“来希皓,乌重胤皆是忠诚之士,陛下可择其一为副大使,再从朝中简拔一能干之人为正大使。不消一二年,昭义必定完全归于朝廷。”
不过李吉甫的看法却和李绛不一样,李吉甫道:
“张茂昭整顿军备乃是奉陛下旨意,成德,卢龙却是私自接纳朝廷裁汰兵员。若要宣慰,应当宣慰易定。成德,卢龙,昭义应当下诏斥责,令成德,卢龙即刻解散私募士兵,严令卢从史从邢州,名州退兵回上党。”
实际上只有三十出头的李诵明显更倾向于李吉甫的意见,不过理智却告诉他太强硬并不明智,于是朝廷先后下诏,严令卢从史从邢名二州退兵,又令成德,卢龙解散私募军队,同时派遣给事中房式为幽州、成德。义武宣慰使,前往河北宣慰调解三镇矛盾。
“各位相公,今春雪灾,猝不及防之下,冻死民众甚多,故而太子未雨绸缪,早早就开始排查危房,统计孤寡贫寒,朕心甚慰。又想到凡事必得预先准备,雪灾如此,旱灾涝灾也是如此,所以朕召集各位相公商议一下,如果明年要发生大旱,朝廷该如何准备呢?”
宰相们私下里对皇帝的评价是眼光很好,比如用人上对李愬、郝玼包括宰相们自己的选拔,在比如经济上大力发展海贸;全局观好,对大事极有预见性,比如对刘辟,杨惠琳,李琦叛乱的准确预见以及正确调度;会有让人跟不上的超前想法,比如提出设立银行;还会省钱,比如将自己的饮食标准定为四菜一汤,将兵部原本装备的陌刀手改为长矛手。但是在具体事务的处理上和白痴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宰相们把这些归结为李诵长期的太子生涯不敢干政的结果,因此对李诵现在就让太子承担实际政务表示支持。
也正因为对李诵预见性的相信,宰相们心头都猛地跳了一下,李诵见状,咳嗽道:
“难道要朕到时候再下罪己诏吗?”
宰相们这才明白皇帝这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名声着想,不是又有什么预见,才把要跳出来的心放回到肚子里,大唐立国已经快两百年,虽然对天灾向来都是被动接受,备旱的方法却也不只一个两个,而且都是和防涝结合起来,很快大家七嘴八舌就凑起了好几条,而且由于宰相们大都在多个地方任职,方法的针对性也很强,李诵很满意,道:
“果然是集思广益,如此一来,朕心里就有底了。这样吧,在新年之前传喻各道,令各道利用冬闲和明年开春时间,调集人力物理财力,抓好农田水利。另外下诏,秋收之前,严禁官府出售陈粮。”
宰相们没想到皇帝玩真的,只有杜黄裳和李吉甫赞成道:
“确实应当如此,若往后战事一起,只怕这几年就没有时间做这些事情了。”
唯有李巽皱着眉头在估算要花费多少钱。
各地的官员们是很乐意接到这样的命令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思想觉悟未必有这么高,但是人的名,树的影,再贪的官员也希望自己在人前留下的是人样,款项由上面拨付,如果能乘机中饱私囊那就更好了。谁不愿意自己走后在地方留下“X公堤”“X公井”之类的风景给子孙吹嘘,让后人缅怀呢?可惜的是经过多年建设,各地的水利系统大都较为完善,后人能做的之士修补重建罢了。这两年在朝廷休养生息的思想指导下,各地稍微有为的官吏都能自动完善兴修水利,只有一些前些年经历战乱的地方,需要大建。不过因为江淮是国本所在,预计要多加投入。
这样,在朝廷发出各地完善兴修水利的诏书后,刚刚闲下来的御史们又有新的事要做了,利用年前短暂的时间,李诵用开加班费的形式,把御史们组织起来学习,学习如何审计,抓水利建设中的经费流动漏洞。自然,开春以后,御史们又要被分派到各地去巡视了。
李诵的意思,是让李愬和郝玼俩人乘着冬天在家里好好歇歇,顺便构思一下怎样将火器应用到实战中去。不过郝玼这些天明显把李诵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不,李巽刚从紫宸殿回到户部,郝玼夸张的笑脸就在门外等着了。
“我的好李相公,您总算回来了。”
李巽见到郝玼不禁又是一阵头痛,道:
“郝大将军,你们的钱粮不是批下去了吗?”
郝玼陪笑道:
“李相公,您是明白人,哪里能不知道那点钱粮筑城……不还是差着好大一块吗?咱们全镇连近卫军一共三军四万六七千张嘴,哪里不要钱呢?现在赋税也不从咱们手里走,还不是得指望您财神爷吗?”
“还财神爷呢,你看这两年我头发全都要白了。你呀,不要给我打马虎眼,你泾原的钱粮,嘿嘿,谁不知道你郝大将军出击从来不带给养啊!再说,你那两万近卫军可是内府供养呢。”
原来郝玼当初为边将的时候,有一次在泾河边发现某地地处咽喉,在此筑城可以有效遏制吐蕃的攻势,就向当时的节度使马遂建议筑城,马遂本来也有意同意郝玼的建议,不料幕僚对马遂说。大帅您已经功劳盖世,位极人臣,正应当无所作为防备朝廷猜忌才是,现在您如果申请筑城,朝廷难免认为您还有进取之心,这样就会对大帅您有猜忌的。结果马遂为了自保,就压下了郝玼的建议,现在郝玼自己当了节度使了,这城自然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很快就报朝廷批准,连名字都取好了,叫临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