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街道在经历了连续一个晚上的风雨后,积着些大大小小的水洼,水珠从光裸的树枝上滴落,落到下边的水洼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荡漾开去。
清晨的风带着几许寒意轻盈地吹过,吹起悬挂在窗上的纯白窗帘,也送来外头的寒冷和泥土的芬芳。
躺在铺着粉色床单的女人瞪大眼,直愣愣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双目没有焦距,脑袋更像罢了工的机器,不能很好的运转。
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不,第一个晚上,到了凌晨三点才睡着,然后又在早上的七点睁开眼,一直盯着天花板看到现在。
你若真要问是双目原因,只怕是她还不能去面对那张脸吧。
虽然昨天,是她自己戳破了她和刘俊涛的那层暗昧不清的关系,但是现在,若要她去面对他,反而没有那个勇气了。
将枕头往脑袋上一罩,她哀嚎了声——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冲动真当是魔鬼。
可是……枕头被拿了下来,原本迷茫的双眼慢慢变得清明起来。唇角泛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笑意,她转眸看向窗外。
可是,她却不后悔这么做,一点也不后悔,反而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会后悔也不一定。
床头柜上的小熊维尼闹钟发出“嘀嘀嘀”的声音,看了眼指向七的数字的时针,脑袋里争战好久,林曳晓终于坐直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算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也总归要面对,毕竟这里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啊……
沿着白色的圆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去,生怕她若脚步声过重了,便会惊动到什么。
雨过天晴后的光线朦朦胧胧,透过空气中的水珠而射过来的光线就好像透过万花筒的,折射出千变万化的光芒,将那个大千世界全部笼罩在柔和的光线之下。
在这几乎空无一人的小厅里,靠墙边,一棵锦叶凤梨旁,清俊的身影映着微微晨光玉树临风得一塌糊涂。他低头切着一段德国白香肠,动作娴熟漂亮,神情专注,暖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脸沿完美无瑕的轮廓,跃动在沉静眼眉间,更显清华。
他额前的刘海滑下来,稍稍遮住了他的双眸,修长白净的手指拨弄着刀叉,而昨天,他正是用这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她。
双臂环胸靠在墙上,林曳晓觉得她的胸口莫名地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他走到哪,她的目光就跟到哪。
她想,他的手指怎么可以这么的纤细修长?没准比她还长。
她想,他那因低下头来而露出的颈子怎么可以这么的好看?好像专门去美容院做过颈部狐狸的一样。
她想,他的皮肤真好,被太阳这么照着都看不出缺点。
她想,他的身材真好啊,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她想,他专注的神情怎么能如此的令她着迷?
虽然以前就知道他帅,今天才发现他竟然这么帅。而穿着休闲居家服饰的他在此刻看来就像是她的……
脸一红,因为浮现在心头的古怪想法,但是……
手指微微一动——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很好啊……
就在某人的思维动如脱兔的时候,刚把牛奶倒进麦片里的男人偶尔一抬头,发现了她的存在,深澈眼底霎时掠过一抹难以捕捉的笑意。片刻,轻轻开口:“早上好。”
接触到他带着戏谑的目光,林曳晓觉得脸上的温度又高了几分。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衣,刚刚恢复些许语言能力的某人立时又语无伦次了。
“我我我……我、我先去换衣服!”
说完,她迅速闪进楼道。
“好,一会儿一起吃早餐。”
身后传来他带笑的声音。
背脊一僵,她快速逃离那道目光。
换好衣服下来,刘俊涛已经坐在桌子边静静等候了,修长十指交叠枕在了颔下,目光闪动,笑意浅浅,简直足以迷倒……全天下的少女。微弯的唇挂着几不让人察觉的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人愉快的回忆。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唇边浅浅泛笑:“快点过来吃早餐吧,冷掉了就不好吃了。”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拉开低头喝麦片的某人对面的凳子坐了下来,随后拉过他面前的牛奶埋头就喝。
将剥好的水煮蛋放到她面前,笑看着林曳晓低头猛吃的样子,缓缓开口:“接下来的凉天有没有考虑怎么过?”
“嗯……暂时没有……”稀里哗啦,牛奶好好喝,很滑很润喉,想不到他泡的牛鸟竟会这么的与众不同。
“那就是说要荒废两天了?”
“……差不多……”唔,水煮蛋也要赞美。蛋白嫩,蛋黄松,很像外婆做的。
将最后一口蛋吞下去,把杯子里最后一点牛奶喝掉,林曳晓风卷残云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抬起头瞥了一眼面前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垂下眼睑把玩着杯耳:“其实……之前有人给了我去马尔代夫的飞机票,当然其中的吃喝玩乐都由对方包……不过是两张飞机票,所以……”
话到了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而头也越垂越低,她甚至不敢去看那对让她心颤不已的眸子。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能感受得到从他那儿传来的目光。
眼睛偷偷一抬,却恰好触到两道也正蕴着微微笑意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倏的,她的脸无由一红,一瞬间竟觉得像从前一样与他坦荡对视成了一件需要极大毅力的事。
思忖了多时,最后她鼓足勇气:“因为实在找不到可以一起去的人,如果这几天你有空,就一起去,如果没空,我一个人也……”
“我有空!”
还没等她讲完,刘俊涛便笑嘻嘻地接上了。
林曳晓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下,只觉得那片照在他脸上的阳光是那么的灿烂酴釄,衬着那对带笑的眼又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赏心悦目。而那笑脸,更像是知了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即便没有一语道破,他依然能懂她的心。
咬着下嘴唇,林曳晓将目光转向窗外
——该死的,笑得那么好看做什么?!想诱她犯罪么?
收回目光,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那么——下午三点的飞机,后天也是下午三点的飞机,两天两夜,把要带的东西都带好,不然的话……”
浅浅笑意泛滥在他的脸上,林曳晓觉得心头好像有一只猫在不停地挠啊挠的,挠得她难受。
猛地站起身,她丢下句“我去整理行李”,狼狈地逃离那两道目光。
飞机到达马尔代夫已经是晚上的七点了,好在处在热带的马尔代夫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所以天还不是完全暗下来,而是散布着点点云霞的红光。
出了机场,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热风。摘下墨镜,林曳晓望着天边那些如火如荼的红霞,深呼吸了口。
“马尔代夫——我来啦——”
呼喊声从身侧响起,林曳晓囧了,随即很鄙夷地瞥了眼一边的刘俊涛。
——不就是出个国嘛,至于兴奋成这样么?
面对她鄙视的眼神,刘俊涛不怒反笑:“嘻嘻……你不是很想这样子喊出来吗?既然你不喊,那我就代替你喊好了。”
脸微微一红,她不自在地别过头:“我、我才没有呢!”
“那就当我想这样喊好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谁让这里的风景这么美呢?憋在心里不说,会影响游玩的心情的。”
从鼻尖哼了声,林曳晓重新戴上墨镜,往前走了步,任风吹起她散落在鬓边的碎发和白色的衣角:“走吧。”
“等等,”刘俊涛喊住那个正欲往前走的人,然后走到她身边并肩站着,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旅行箱,另一手轻轻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牢牢地包围在自己的掌心里,十指交握,“这样才对嘛。”
望着走在眼前的略微消瘦的背影,林曳晓觉得她的脸又红了。
走了几步,身侧的人忽然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我发现,脸红彤彤的姐很美丽哦。”
林曳晓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不自在地别过脸,她将帽檐压了压低:“只是太热了而已,中国现在都已经是冬天了,谁会知道这里会这么的热。”
顿了顿,她正眼看向刘俊涛:“你别想歪了,我真的只是因为天热而已!”
“是是是,是天热,天热的关系……”
说了是天热的关系就是天热的关系嘛,干嘛笑得那么一副欠扁的样子啊——
不甘地咬了咬下唇,挣脱出他的手,她像是出气似的在他的手背上狠狠捏了把,随后任他在那边倒抽冷气。
在机场外打了辆车,将旅行箱搬到后车厢后,林曳晓二人一同坐上车。
开车的司机是个胖胖的拥有着黑黝黝皮肤和光溜溜的脑袋的男人,脸颊边留着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亲切和蔼了些。一路上,他一直用蹩脚还听起来别扭的中国话跟他们交谈。
林曳晓看他一边转过头跟他们手舞足蹈地描述着马尔代夫好玩好看的地方和好吃的点心,一边开着车,很担心会不会因为他的一心二用而出什么差池。所以一路上,她都是心惊胆寒的,话也没有多说,倒是刘俊涛,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就和他挺聊得来的样子。
“话说,二位是男女朋友吧?”
刚喝了一口水的林曳晓被他的话给呛住了,捂着嘴咳嗽了好久,还差点逆流成河从鼻子那二孔里喷薄而出。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水顺下去,她嘴轻轻一动,想说什么,却被刘俊涛抢了过去。
“是的呢,我们才刚交往不久……嗯……确切来说,是昨天才确定关系的。”
“真好啊……年轻就是好,有好多可以尝试的事,不像我,老了,已经没有那个冲劲了,不过有个家有个老婆还有几个孩子,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就已经是最满足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