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黛玉低声道:“我已嫁为人妇,是生是死都与这里无关了。”
一句话,驳得宝玉哑口无言,一行泪情不自禁的滑了下来,转过身去,宝玉喃喃的道:“为什么会这样,林妹妹,想不到再见到你的时候,竟成了这个样子,当初的琉璃盏被她们打碎的时候,或许就是预兆,可我却……”
房里一时静默无言,只有外面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才听宝玉艰难的道:“王爷待妹妹好吗,王府里人心复杂的,依妹妹的性子……”没容宝玉说完,黛玉道:“王爷待我很好的。”
转过身去,宝玉指着墙上水溶的题字,有些自嘲的道:“是呀,王爷本就风雅入流,如今更是锦上添花,和妹妹一定是琴瑟合鸣,‘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潇湘馆里的一句题字,明明确确的昭示着一切,好一个天下无双的北静王爷。”
“宝玉。”黛玉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苦笑了一下,宝玉道:“我能怎样,我只能任人摆布,赐婚,娶亲,我答应不就是了,让娘娘高兴,让老太太高兴,让太太高兴,让大家都高兴。”
看着宝玉赌气无奈的神情,黛玉不由也跟着有些难过,想起这些年的情分,想起以前那些酸涩的日子,一滴泪沿着黛玉莹白如玉的脸庞缓缓的滑了下来。
见到黛玉的样子,宝玉忙道:“林妹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话让你难过,能见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絮絮叨叨地说着,面前的宝玉依然是那个时时把错都往自己身上认的宝玉,黛玉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不关你的事,宝玉,有些事,既然无力改变什么,那就试着顺其自然吧,何况宝姐姐稳重端庄,或许她才是你最适合的人。”
没让宝玉说话,黛玉接着道:“我不知让麝月转达的话她有没有告诉你,如果说了我也要亲口告诉你,宝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别执着不放了,试着顺其自然,或许也会柳暗花明。”
抬头望了一眼墙上水溶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黛玉的耳旁想起的是水溶铮铮有声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颦儿,我都相信你。”
看着宝玉,黛玉轻声道:“宝玉,我要回去了,前面她们还等着呢。”顿了一下,黛玉道:“‘满目青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宝玉,我希望你能放下。”
说完,没有看宝玉的神情,黛玉头微微一低,侧身而过,飘起的衣袂没有带一丝的犹豫。
外面有些偏西的阳光依然有些耀目,黛玉的步子微微一顿,忍不住眯了下眼,待抬眼刚要走时,却不由愣住了。
右边的抄手游廊里,水溶一身洁白的鹤氅,美面如玉,清眸卓辉,趁着身旁幽绿的立柱,更显得风姿卓然,气度高华。
迎着黛玉浅浅的一笑,水溶的面上是一种无法掩饰的神采,道:“午后事少,正好过来接你回去,也顺便看一下宝玉,听说他受伤了,不知现在可好了。”
黛玉微微怔了一下,接着低声道:“你都听到了。”水溶还没回答,却见宝玉走了出来,见到水溶一时竟有些呆了。
淡淡的笑了一下,水溶云淡风轻的道:“宝玉,多日不见了,听说你受了点伤,这两天可大好了。”
反应过来,宝玉忙上前就要行礼,微微一扶,水溶道:“大礼就免了吧,这又没有外人,何况。”
转头看了黛玉一眼,水溶微笑着道:“你是王妃的表兄,即使看在王妃的面上也不必再行这些虚礼。”
停了一下,水溶道:“王妃说呢。”黛玉轻声道:“二哥哥,既然王爷说了,那……”谁知宝玉却退后一步,没有看水溶和黛玉,低头赌气的道:“国礼不可费,宝玉见过王爷和王妃。”那一句“王妃”宝玉咬的格外重,说完,一下跪了下来。
眼见着宝玉缓缓地跪在自己和水溶的面前,黛玉一时怔住了,心里想起的却是宝玉当初那句戏谑的话:“等你做了一品夫人的时候,我给你驮碑去……”
黛玉轻轻地说了声:“宝玉,你这是何必呢。”说着一滴泪沿着眼角掉了下来。
轻轻握住黛玉身侧有些颤抖的手,水溶平静的道:“既是你执意这样,那这个礼本王和王妃也受得起。”
一句“本王”和“王妃”,水溶说的云淡风轻,但内中的含义却是不言而明,如今的身份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她不再是你的林妹妹,而是我的王妃,受你的礼理所当然。
看着宝玉跪在那里,直直的身子,微垂的头,那一种姿势明白无误的诉说着自己心里的不甘和怨恨。
轻轻地哼了一声,水溶冷冷的道:“宝玉,你不用在这自苦自怜,你也不用说什么不甘赌气的话,其实这件事你若是要怨,谁也怨不了,你只能怨你自己,这么多年了你没有把握住,还有什么面目在这里暗讽冷讥的埋怨别人呢,何况……”
转头看了黛玉一眼,水溶理直霸气的道:“她是本王的王妃,作为一个男人,本王绝不会允许你竟当着本王的面这样针对她,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既然你执意要跪,那本王遂你的意,你就跪在这里吧,没有本王的话,谁也不许你起来。”
说完,水溶对黛玉道:“我们回府。”
没有作声,黛玉只是静静的看着水溶,随后垂下眼睑,低低的道:“一涵,这何必呢,宝玉的性子你也知道,我都没和他计较,你又何苦和他计较呢,再说你是我的王爷,他是我的表兄,我不想看到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那样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