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再回来,唇角边儿上是喜滋滋,一个人窗下理针线,这就条理分明。
桃花节那天是个好天气,还没有出村,两边桃花已经看足。顾家、周家和林娟好结伴过去,漫入人海中。
没走几步,遇上一个尴尬的人,孙夫人林氏笑吟吟摇着把扇子转出来。凤鸾欲待不笑,走在顶面上。要说招呼,她心里其实有气。
“周姑娘,你也来看花?”林氏笑得像没事人儿,林娟好见这个人气派打扮与别人不同,陪笑她先见了礼。
凤鸾不得不行礼,眼睛往两边去找家人。人山人海中只这一会儿,不知道家里人挤到哪里去。凤鸾不无懊悔,只图着往花深处走,不想和家人早就分开。
林氏又不离开,跟上两步和林娟好说着话,林娟好请教过她是孙夫人,惊得嘴半天才合拢。林氏装看不到,手指前面闹哄哄桃花:“那边去。”
“不必了吧,我想歇一歇。”凤鸾打心里不想再陪,林氏不勉强,她手扯着林娟好,不容她不去,笑脸儿加上几分殷勤,林娟好不敢随着去,这两个人一路去了。
“呼……”凤鸾不堪重负的出了口气,感觉身后有人回头呆住,白衣白袍的孙将军,打扮得好似风流公子的孙将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孙季辅比她更尴尬,他思前想后别无办法才答应妻子的“馊主意”,没成想她认真办这事,弄来这一件他从来不穿的白色衣服,不过别说粉红桃花下面呆着,还挺中看。
见凤鸾眸子里难堪、躲避同时闪过,孙将军火上来,还不是为着你心里的那几句话,你早说出来不就完事了。
有这火在心里,孙季辅有了上前来的勇气,他笑容满面带上殷勤,按妻子说的摘下一小枝子桃花送到凤鸾面前:“给,这一枝挺好。”
粉红桃花好似火焰灸烧着凤鸾的手,凤鸾往后急退两步。黄泥地上不平踉跄着身子一歪,见孙将军更得寸进尺,手一招上前来扶,还是他的笑脸迎人:“啊,我来扶你。”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孙将军手先抖动几下,又把袖子放下来。要是登徒子巴不得肌肤相接,不会有这种讲究。
几步外悄无声息走来林氏和林俊,林氏在问:“那个女子带到哪里去了?”林俊道:“反正不会过来。”
桃花多低矮花冠浓又密,姑侄两个人树后站定,眼睛盯着那一对人。见孙季辅要去扶,凤鸾往后更躲,林俊又多话:“姑,你还能看下去吗?看不下去你走吧,免得你一会儿冲上去。”
“我的好主意,我怎么会搅局。”林氏不耐烦拿手中扇子拍他:“不要说话。”
再一抬眼,林氏张大了嘴,林俊张大了嘴!
凤鸾退而又退,孙将军进而又进,覆着袖子的手随着近前,语声是温柔款款:“我扶你有什么,自从见到你……”
下面该说“我就很喜欢你”孙将军太紧张,一不小心忘了词,只能笑得再温柔些,一张不小的笑脸对着凤鸾,活似卖笑的。
接下来,凤鸾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兴许是气得,她陡然站直身子,不假思索地“啪”,给了孙将军一巴掌!
猝不及防孙季辅再身手灵活,也被这尖尖玉笋般的手指尖扫到,女人指甲尖尖,凤鸾又用了力气,大有要同归于尽的意思,尖尖指甲虽然只是扫到孙季辅,却抓出几条浅浅血痕来。
皮粗肉厚的孙将军,也是血肉之躯。觉得脸上疼用手一摸,不敢相信看到手上有两滴子血丝。
这个?孙季辅、林氏、林俊一起愣住!只有凤鸾气得面色涨红,粉面上看似吹弹得破妩媚妖娆,其实是气狠了。她胸脯急速起伏着,狠狠瞪着孙季辅。
不知道哪一个先去捂嘴,等到林氏和林俊对看时,姑侄两个人手都在唇上,笑得抖着身子不敢发出声音。
孙将军挨了这一巴掌,把戏词忽然贯通。他摸摸脸在心里骂,这一巴掌不能白挨,今天就是给她安个罪名用刑,也得审出真话来。
对了,罪名?孙季辅沉下脸,笑他不习惯,沉下脸他太习惯了,见凤鸾气得哆嗦着又有了怯色,孙季辅皮笑肉不笑,这个表情他也最习惯,语句流水般出来:“我喜欢你,从见到你就喜欢,我夫人是个贤惠的,她知道我的心思,特地上门相看过你。你也看到她,是个大度的人,今天我把话对你挑明了,定下日子就过门吧。”
凤鸾咬牙切齿,秀丽面庞上几乎狰狞,头上拔下锋利金簪子,跳上前一步,笔直对着孙季辅面上扎去。
这狠劲儿,吓得林氏颤抖一下,再看林俊是目不转睛,悄声道:“真是刚烈!”
孙季辅要守礼不敢碰到凤鸾,可他不用三几下子,就把凤鸾手中簪子夺下,把她的人隔袖按在桃花树上,分明一副登徒子用强模样,这个时候,他又把戏词想起来。
笑要带上五分,狠要带上三分……这是林氏在家里精心揣摩出来,还让不情不愿的孙季辅背了两遍,此时孙将军用得很是自如。
笑可以装出来,狠直接就上,看在凤鸾眼里,她惊恐万状:“你……你要做什么?”孙季辅怀里先掏出一块帕子在手上,这也有赖夫人“英明”在前,怕周姑娘喊又不好捂她嘴,说带个帕子好办些。
孙季辅把帕子先准备好,装出嘻笑模样,看上去不阴不阳:“我说过,我喜欢你,我要纳你过门。”
桃花春风里,孙将军大大方方轻松自如地道:“定个日子吧,我让人下定。”凤鸾没有想起来喊,她气得手软骨酸,被按在桃花树上动也不能动。
她不是身子被按着,是孙季辅隔袖制住她两只长袖,把长袖两只握在一只手上,往上面一提往后按在树上,凤鸾就动不了。他的手长,人还能站出距离来。
林氏在一旁得意:“小六子,你看你姑父多能耐,硬是没碰到她。”林俊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是是,太能耐了。”忽然有窃笑,林氏悄声骂:“怎么了?”林俊笑着不行,还要不能出声:“姑,这是不是你和姑父打架,姑父常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