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谁主沉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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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有人泣·嗟何及 (7)

开展当天,就有新马泰华侨和港澳台胞出高价购买王步凡的字,一位日本朋友花了三万元人民币买了王步凡创作的“大道无形”四个字,一位美籍华人花了三千美元买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那幅字,一位香港朋友花了两万港币买了“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那幅字,新加坡一位朋友花了五万元人民币买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那幅字。第一天就成交十多万人民币。在副委员长的指点下,有关单位还收藏了一幅王步凡带有政治色彩的作品。

开展这天晚上,王步凡在宾馆的房间里给家中打了电话,让他父亲把郑板桥的《风竹图》找一找,交给乐思蜀,说他在京城这边要用。父亲并没有多问,只说把《风竹图》保存得很好。王步凡又给乐思蜀打电话,乐思蜀说他刚刚回到天南。王步凡说:“思蜀,还得麻烦你明天再进京一趟,到我家里取一幅古画,我在这边要用。”

乐思蜀明白王步凡的意思,也猜到他在京城有所行动,答应明天返回京城。

王步凡刚刚打完电话,叶知秋就在那边嚷开了:“步凡,你快来看,你上电视了!”

王步凡急忙走过去,京城电视台正在播放王步凡的人物专访,其中还有与副委员长和中宣部副部长在一起的镜头。叶知秋很高兴,王步凡比知秋更高兴,知秋高兴的是王步凡上了京城的电视,而王步凡则把它上升到政治的高度去认识,也许这次进京办书展会给他的仕途带来什么转机。

五月二日,梅慧中安排叶知秋和张问天随了旅游团在北京各景点旅游,王步凡和驻京办事处的人在展厅里留守,反正收钱谈价格都是宾馆经理和工作人员负责的,王步凡他们不直接插手这些事情。

夜晚回到房间里,床头上放了当天的《京都晚报》,上边刊登了王步凡书展的有关情况,还配发了他的照片和书写着“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内容的书法作品。这一次王步凡真的成了名人,他的书展在北京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动邀请他加入中国书协。

乐思蜀于五月三日夜间十一点才赶到北京,他很慎重地把郑板桥的《风竹图》交给王步凡,因为太疲劳,他在张问天住的房间里一躺下就睡着了,夜晚张问天就和乐思蜀住在一个屋子里。

以后几天,乐思蜀总在宾馆里睡大觉,张问天和叶知秋去旅游。五月六日,王步凡的所有作品全部卖掉,总共收取现金一百一十万元。王步凡事先已经与岳父商量好了,让他一个人把郑板桥的画送给副委员长,并让他打了电话,说明天他们就准备回天野去,晚上要到副委员长那里去辞别。副委员长说还要见王步凡一面,又派秘书来把张问天和王步凡接去了。

张问天和王步凡来到副委员长的家门口,副委员长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临下车王步凡悄悄地把郑板桥的画塞到张问天的手里,张问天明白王步凡的意思,因为那一次去省城井然家王步凡受了批评不说,画也没有送出去,这次王步凡只好让老岳父出面了。

副委员长很热情地把张问天和王步凡引进他的收藏室里,收藏室里挂满了当代名人字画,大部分是书画家馈赠给副委员长的,其中也有几幅古人字画,王步凡的书法“人间正道”就排列其中。副委员长笑着说:“老张,你这个女婿的字写得很不错,我让他见识一下当代大家的作品,让他开阔开阔视野,再提高一步。”

张问天很得体地说:“你老兄对他的关心,就像一个父亲关心儿子,步凡是个争气的孩子,他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王步凡也很感慨地说:“您老很喜爱书画作品,您的书房简直就是个展厅,我参观一下受益匪浅啊!您对古字画也很在行哩,您老要及时指点我。”

副委员长笑道:“这些古字画都是我花钱买的,我这一辈子把全部积蓄都花在这上边了。幸好我的儿子也很爱书画,他现在是中国书画家协会的理事,不巧他随团到西欧参加文化交流活动去了,他应该跟步凡交个朋友的,以后有机会你们要认识一下。”

张问天应道:“咱们两家应该成为世交,关系不能断啊!”

“是啊,是啊,一辈是同窗,三辈是亲朋嘛。”副委员长说。

张问天看时机已经成熟就说:“步凡祖上留下一幅郑板桥的画,人们说书画一家,可他爱书法,却不爱绘画,就想送给您做个纪念吧。”

副委员长好像生气了:“老同学,这可使不得。我们这代人什么时候兴过这一套?我对现在屡禁不止的腐败现象非常憎恶,中央对反腐败也是下了决心的,你如果给我送礼,岂不是既玷污了咱们的友情,也让我腐败吗?这个礼我不能收,不能收啊老张!”

张问天又解释道:“他父亲本来是要将这幅画卖掉的,又怕一幅好画错投了主人,所以迟迟没有出手。”

副委员长一听这话似乎动心了,很惋惜地说:“多少国宝流失域外,是中华民族的耻辱啊,卖了确实可惜。来,我再看一下。”

王步凡急忙把画展开。副委员长拿了放大镜很仔细地从上到下看了三遍,足足看了有十分钟。忽然惊叹道:“老张,还确实是真品。步凡,不要让你父亲卖给别人了,小心把一幅珍品给作践掉,这样吧,我买下算了。”副委员长说着话把桌子上的一个按钮按了一下。不一会儿秘书进来了,副委员长交代了几句秘书匆匆忙忙出去了。

王步凡影影绰绰听见副委员长好像是让秘书去取钱,急忙说:“您老喜欢就留下吧,还谈什么买呀!”

“错了,错了。赠和买可大不一样,性质不同。你王步凡写的字可以馈赠给我,但是郑板桥的字画就绝不能馈赠,一馈赠就是行贿你懂吗?”副委员语重心长地说。

王步凡急忙说:“我会记住您老的教诲,永远保持共产党人的本色,绝不会在腐败两个字上犯错误!”

张问天补充说:“步凡从县处级干到副厅级,从来不收礼,连一些烟酒都不收,他在我们天野是出了名的廉洁干部。”

“这就好,这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只要有能力又廉洁就有前途。步凡啊,你大胆地工作,你进步的事我会帮助你的。”这时副委员长的秘书进来了,交给他一个包,副委员长说:“我把仅有的那点积蓄全部取来了,也只有二十万,不够的那部分日后我再补寄吧。”

张问天与王步凡对视了一下也不敢说什么。副委员长继续说:“步凡,你祖上能够传下来郑板桥的画,说明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说到郑板桥,他可是个君子呢。郑板桥爱吃狗肉,穷人送给他一碗熟狗肉,他都会以一幅字画答谢。而那些达官权贵们就是送他百两甚至千两黄金,也不愿为之著一笔。郑板桥本人奉行‘作画用以慰天下穷人’的宗旨,颇有美名。而现实生活中有些下属对上级专门投其所好,为的是从权力那里得到好处,这一点你们在基层千万要当心,很多干部的本质不坏,是被别人拉下水的。”副委员长侃侃而谈。

王步凡此时有些窘迫,他听了副委员长的话有点儿汗颜。其实自己不也在投其所好吗?他暗暗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绝不再干送礼这种事情,有违自己的个性,有辱自己的人格。

副委员长把钱递给张问天说:“老张,这幅画最低价也值三四十万,我先给二十万,日后再补齐。”

张问天捧着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王步凡没有想到副委员长办事这么认真,令他肃然起敬。他觉得职位越高的人反而越平易近人,办事也越讲究原则,不像基层干部那么随心所欲。

张问天看时间不早了,就提着钱袋子告辞说:“我们走吧,你老兄也该休息了。”

王步凡道:“明年的九月九,天野市的石榴会大丰收的,我们准备在那个时候搞第二届石榴节,到时候您老一定光临天野指导工作。”

“这是个好事,重阳节敬老人,吃石榴有益身心,到时候我一定去天野看看。”副委员长满口答应。

出了副委员长的小院子,仍是秘书相送,副委员长站在门口挥手致意,一直到看不见车时才回身。

张问天和王步凡带着《风竹图》离开宾馆后,叶知秋的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她怕副委员长拒收这份厚礼,那样可能会把好事办砸。她觉得王步凡的行为是在跑官,虽然她从内心不赞成这种做法,由于她爱王步凡,也能够理解丈夫的苦衷。她知道丈夫为人正直,跑官并不是出于本心,而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这样做。她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等着,一直不见王步凡回来,心中越发不安,就叫了梅慧中、赵谦理和叶慕月来打扑克。十点钟,张问天和王步凡提着一个包回来了,脸上的笑容已经告诉叶知秋事情办成了。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她这时已经懂得王步凡经常说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的含义了。

王步凡还没有坐下,手机响了,他一接是乔织虹打来的,先问了书展的情况,王步凡告诉她书展一切都很顺利,已经于下午结束了。乔织虹先是祝贺了一番,然后说:“那个啥,你明天安排活动了吗?”

“我想到中央党校看望一下涛繁同志,另外想到人民大学去看望一下儿子含愈。乔书记有事吗?”

“不好意思,那个啥,我一时回不去。我看你把明天的活动取消吧,有两个急事,一是文史远同志出车祸了,也不知什么情况,听说是住医院了,一是西城区区委书记匡扶仪同志出事了,听说人已经不行了,你赶回去代表市委慰问和吊唁一下吧。”

王步凡听了乔织虹的话一下子瘫坐在床上,他有一种预感:文史远出车祸与他竞争市长有关,匡扶仪的牺牲只怕与腐败分子有关。乔织虹在电话里连续喂了几声王步凡才回过神,他不便问乔织虹在哪里,只答应立即赶回天野去。合了手机,匡扶仪的音容笑貌仍在他脸前晃悠,那么正直的一个老纪委书记就这么走了,让王步凡刨心挖肝地悲痛,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叶知秋坐在王步凡身边,电话内容她听得很清楚,急忙去卫生间里取来毛巾递给王步凡,自己也流泪了。

让王步凡闹不明白的是:时运成是纪委书记,乔织虹为什么给他打了电话。据王步凡推测,可能乔织虹对时运成驾驭全局的能力有所怀疑,因此才给他打了电话。

梅慧中听说王步凡要连夜赶回天野,就说:“开夜车太辛苦了,王书记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看有没有往天野去的飞机。”说罢梅慧中到房间外边打电话去了。过了两分钟,梅慧中回来说:“王书记,正好十二点有去云南的飞机,到天野做短暂停留,我已经订了三张机票,你和嫂子还有伯父坐飞机回去吧。我们几个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就乘老乐的车回天野一趟。老乐,走,咱们去机场取机票吧。”

乐思蜀应了一声,就和梅慧中出去了。王步凡现在越来越觉得梅慧中这个小伙子不错,心想适当的时候要把他调回天野去。

梅慧中一走,赵谦理和叶慕月说他们要去收拾一下行李,起身告辞。房间里只剩下张问天、王步凡和叶知秋。王步凡仍然有些伤感,叶知秋为了分散王步凡的注意力就问张问天:“张伯,你以为副委员长会给马疾风书记打电话吗?”

张问天摇摇头说:“这种事情只怕打电话不合适,要在见面的时候于无意间说出来效果才好。官场上的事情说它神秘很神秘,说它平常也就是主要领导人的一句话。”

叶知秋点点头,觉得继父把很复杂的事情用简单的道理已经说明白了,这时她望着王步凡问道:“画收下了?”

王步凡擦了擦泪说:“副委员长很清廉,画是收下了,但是他老人家让秘书取了二十万块钱,说是他的积蓄就那么多,不然要多给点儿的,可能以后还会寄钱的。”

张问天也说:“人家对字画很在行,展开《风竹图》一看就连声说是真品,他还说按市场价那幅画远不是三十万能够买到的。”

叶知秋吓得吐出了舌头,没想到一幅破画会那么值钱,此时她心中的一块石头真的落了地。

王步凡这时说:“知秋,张伯一生很贫苦,他的儿子张浩现在还没有房子,虽然我和孔放远同志打了招呼,已经给他安排了个东南县水利局的副局长,但是没有房子怎么行呢,这二十万块钱就给张伯吧,让他老人家留点儿,再给儿子一些,让张浩买套房子,县里边的房子便宜,十万块钱买的房子就差不多了。”

张问天说啥也不答应要这笔钱,把叶知秋都急哭了。张问天见王步凡和叶知秋心意诚恳,只好答应了。张问天忽然问道:“步凡,搞书展这笔钱你准备怎么支配?”

王步凡不假思索地说:“天野的情况很复杂,我不能留下这笔钱,准备用它捐助一所希望学校。”

张问天点点头说:“你能够轻看钱财,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