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鹰一愣,他依稀记得爷爷多年前曾经和他说过,这火系驱虫师数百年前便分成两派,一派是住在新疆“火焰山”附近的欧阳家,另外一派则远走日本,最后定居在富士山附近。虽然两家人都会操纵皮猴,但欧阳家族主要强调自身的修养,皮猴作为辅助,而日本那支则更强调对皮猴的控制,因而他们手中的皮猴相对体格更健壮,也更显得生猛。只是燕鹰却从未见过,他犹豫间那笛声依然停歇,而奎娘带着另外两只皮猴也咆哮着赶到了燕鹰身边。
奎娘一如既往地伸出火红色的舌头,在燕鹰的手背上轻轻舔着,接着后面的两只皮猴也重复着奎娘的动作。而就在此时,山野间又传来了一阵皮猴的咆哮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似是正向他们的方向而来。奎娘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挡在燕鹰的前面,小脑袋上的那双大眼睛圆瞪着正前方。
那声音在快要接近燕鹰附近的时候忽然消失,几只皮猴分三面将燕鹰围在正中间,忽然一个黑影从对面的房顶上猛冲下来,直奔站在燕鹰前面的奎娘。奎娘毫不示弱,双脚蹬地一跃而起,与那黑影搅成一团。
直到此刻燕鹰才发觉那只皮猴比奎娘足足高出一头,身体呈青褐色,獠牙粗大尖锐,一只爪子已经深深嵌入了奎娘的左肩。奎娘吃痛地低吟一声,张开嘴向另外一个皮猴咬去。那皮猴的反应极其灵敏,脑袋一偏,双腿蹬在奎娘腹部一下子弹到数米之外,奎娘的身体重重地摔在燕鹰面前。
燕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奎娘被打败,他心疼地望着奎娘,刚要上前相助,谁知又从左右两侧跳出两只皮猴,与刚刚那只相似,只是体型稍小一点儿。它们几乎是同时从左右两侧发动了攻击,来势汹汹,一直护在燕鹰身边的两只皮猴毫不畏惧,迎敌而上,几只皮猴在燕鹰身边混战起来。
虽然那两只皮猴比燕鹰的皮猴相对强壮,但燕鹰的皮猴一时之间也并未落下风,只见身边黑影晃动早已分不清敌我了。燕鹰迈步走到奎娘身边,它左肩受了重创,鲜血汩汩地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奎娘一双大眼睛圆瞪着燕鹰,十分惹人爱怜。这皮猴是母系群居动物,与蚂蚁极为相似的是一个种群之中只有一只母性皮猴,其繁殖期非常短,每三年一次,每次都在深冬季节。因为皮猴身上无毛,因此如果在寒冷之地很容易被冻死,所以一直生活在炎热的沙丘地带。皮猴一胎多子,但只能活下三个,其他的不是饿死,便是被同胞兄弟活活咬死,这是因为皮猴身上只有三个乳头,且皮猴从小领地感就极强,一旦咬住其中一个乳头便不允许其他兄弟再吃,否则便是一场残杀。
皮猴所生之子全部为雄性皮猴,更为奇特的是,皮猴这种动物如果其种群之中的母性皮猴暴亡,不久之后便会有雄性皮猴变成母性皮猴,这便可以保证其种族可以绵延不断。
这奎娘比燕鹰年纪还大,算得上是燕鹰的长辈,平日一直保护着燕鹰。而如今……燕鹰伸出手,奎娘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安慰。忽然眼前的那只皮猴一跃而起直奔燕鹰而来,燕鹰怒不可遏,刚抽出短刀,那皮猴便已然奔到面前,他顿时觉得手臂一阵发麻,手中的短刀也同时落在地上。那只皮猴立刻伸出爪子向燕鹰的面部而来,燕鹰见无路可退,心中一阵绝望,不想自己竟会死在这皮猴手中。
谁知那爪子刚刚碰到燕鹰的脸,那皮猴小小的脑袋上竟然伸出一张爪子,它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两下,抓向燕鹰的爪子无力地垂了下去。原来刚刚奎娘趁着那只皮猴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发起攻击,用尽全力将爪子插进了那只皮猴的脑袋中。
燕鹰一见得救心中大喜,谁知另外两队交织在一起的皮猴之中忽然伸出一只爪子直刺奎娘的胸口,奎娘狂吼一声,血液便从它的胸口喷了出来。燕鹰躬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地上的短刀,用力一挥,将那只尚在奎娘胸口中的手臂切断,奎娘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
燕鹰丢下手中的短刀扑在奎娘身上,奎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双大爪子在燕鹰身上轻轻地抚摸着,努力地张开嘴,吐出火红色的舌头向外伸了伸,燕鹰连忙递过手背,奎娘用力伸了伸舌头,身体忽然停止了抽搐。
“回来!”正在这时,在燕鹰对面出现三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看样子都是二十几岁,其中一个男人高吼一声之后,两只皮猴立刻脱离了战斗,回到他们身边。
“你们……”燕鹰站起身来,他的两只皮猴虽然不落下风但也是伤痕累累,而对面的两只,一只失去了一只胳膊,另外一只也受了重伤。
“你叫欧阳燕鹰对吗?”其中一个日本人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汉语说道,“我们找你很久了!”
“去你妈的小日本!”说着燕鹰便向前冲了过来,谁知刚走了两步自己的身体便像是被吸住了一样一点点下沉,他曾经见过这种驱虫术,只见自己脚下的地面开始下沉,身体随之向下滑动,他连忙扭过头道:“回去!”
那两只皮猴对视了一下,然后抱起奎娘的尸体三跳两跳离开了。燕鹰微微地闭上眼睛,他数日之前见过这种虫术的厉害,这陷阱是土系驱虫师用一种名叫蚁狮的东西制造出来的,不要说人,即便是马进入其中也会被蚁狮啃成白骨的。
脚下的陷阱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他的身体完全没入到陷阱之中,已经无法呼吸了,眼前渐渐地陷入了一片漆黑。
“啊?”段二娥吃惊地望着冯万春道,“不……不会那么严重吧?”
“十之八九。”冯万春叹了口气说道,“燕鹰现在去就等于自投罗网,他们知道你们肯定会回去报复,一定已经张开网在等着你们了!”
“那怎么办?”段二娥悔恨地咬着嘴唇。
“你和金龙先在这里再住一天,我这就去找燕鹰,希望能追得上他!”说完冯万春拿起帽子走出了屋子。
一会儿工夫冯万春骑着快马离开了客栈,段二娥手把着窗棂暗自祈祷:燕鹰千万不要出事。
“嘿嘿,太君我就说这小子肯定会来的!”燕鹰觉得脑袋一阵阵地疼痛,他幽幽地睁开眼睛,眼前的光线很亮,似乎还有几根黑色的柱子,在那柱子外面晃动着几个人影。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燕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刚刚是不是醒了?”那个日本翻译自从队长被金龙爷爷杀死之后便暂时代替队长发号施令,本来他已将刀疤脸押解回来,后来刀疤脸出了个主意:瓮中捉鳖,日本翻译这才饶了他一命。这次他见燕鹰已经被擒获,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心想这日本人以后应该不会迁怒于他了。
“没……没有吧……”刀疤脸看了一眼此时正关在距离将军圃二十几里之外的一个小日本据点中的监牢道。
“你们……”那个日本翻译对旁边的两个日本兵说道,“把他抬到我的房间去!”
两个日本兵“哈哈”笑了一声,打开牢门一前一后,进去,将燕鹰抬了出去。这却让刀疤脸大为不惑,却又不敢开口问,过了一会儿说道:“太君,我可以走了吗?”
“还不行……”那日本翻译摇了摇头道,“你……留下来帮我!”说完那个日本翻译自顾自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刀疤脸站在后面小声咒骂着却也没有办法。
燕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环顾四周,在他一旁是一张桌子,桌子的后面挂着“膏药旗”,还有一把日本军刀。他撑着身子爬起来,觉得浑身酸痛。正在这时一个日本军人推开房门,端来一些酒菜放在燕鹰对面的桌子上,然后向他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燕鹰心里好生奇怪,这些小日本是不是吃错药了。燕鹰想着下了地,他不知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整个人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酒足饭饱之后燕鹰又坐回到床上。
片刻之后,那个日本军人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杯盘狼藉的桌面微微笑了笑,将碗碟收拾好之后准备离开,却被燕鹰叫住:“嘿,你……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最好快点儿,爷爷我已经等不及了!”
那日本军人行了个礼退了出去,燕鹰嘴里咒骂着趴在床上。正在这时他的耳边隐隐传来一阵轰鸣声,燕鹰从床上爬起来向外望去,只见两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入,那轿车的后面跟着两辆大卡车,车上站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车子停下之后那些日本兵纷纷从车子上跳下来排成两排,燕鹰不禁有些好笑,心想:娘的,杀我用不着这种阵势吧!
想到死他还真是有一点儿怕,他忽然想起姐姐来,想起了母亲,他拿出一直揣在怀里的明鬼,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明鬼啊,明鬼,恐怕我这辈子都不能再用你了!”燕鹰说到这里轻轻在明鬼身上叩击了几下,谁知那明鬼竟然一下从他的手中跳了出去,直接跃出窗口。
这明鬼被燕鹰一直视若珍宝一般,见它竟然从窗口跳了出去,如果不是窗子上有护栏他恨不得也随着明鬼一起跳出去。他忙冲到门口,但是那门已经被日本人从外面锁上了。
轿车的车门被那个日本翻译殷勤地打开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从内中缓步走出,刚迈出一步只见一个黑点从上面飞了下来,中年女人向后退了一步,只见那物事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就裂成了两半。她身后的保镖连忙走了过来,她挥了挥手。
那日本翻译躬下身子刚要捡那物事,谁知女人却轻喝一声:“慢……”她看着地上被摔裂的翠绿色有些像蟋蟀一般的明鬼,躬下身子将那两半碎片小心翼翼地拾起,放在手绢中,然后道:“他在哪里?”
“在佐藤队长的房间里!”日本翻译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要先见见他!”女人说完便跨步向面前的三层楼里走去,剩下日本翻译和随从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早些时候便接到电话要好好对待那个会操纵皮猴的少年,还特意让几个人先行到此帮他们,却始终猜不透这上峰究竟在想什么。不过,他们见那中年女人走了进去也颇为无奈地跟在了后面。
刚进楼梯便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撞门声,那中年女人停了一下便快步向楼上走去,后面的人紧跟其后。来到三楼佐藤小队长的房门口,那敲门的动静更大了。
“他妈的小日本,快点儿开门让老子出去!”里面的人大吼着说道。
女人站在门口沉吟片刻,扭过头问道:“房间钥匙呢?”
日本翻译连忙从守卫手里接过钥匙递给了那名中年女子,她接过钥匙犹豫了一下,将钥匙插进了插孔,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开门,于是停止了吵闹。女人的手轻轻转动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里面的人立刻将门拉开,一个箭步从门口冲了出来,推开站在一旁的女人便向外冲,却被几个日本兵拦住了。
“都他妈的让开,让老子下去!”燕鹰大骂着。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那女人轻声说道。燕鹰听到那声音停止了动作,将头压得极低。“路过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燕鹰心中默念着,淌下了一行热泪。
女人走到燕鹰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燕鹰转过身见女人手中托着那已经裂成两半的明鬼,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好奇而惊讶的眼神望着这个青年还有那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