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宁!誉宁!”杭晋承抱住沈誉宁大声喊着,想将她叫醒。
沈誉宁未醒,如意与彩娟却是听见了声响,慌忙跑到门口,看着杭晋承满眼血丝抱着沈誉宁的样子,如意慌忙问:“王爷,怎么了?”
“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杭晋承说话就如咆哮,这样吩咐后就横抱起沈誉宁往床榻走去。
可是如意看着杭晋承,并没有立即去请大夫,而是为难地看着杭晋承道:“王爷,真的要请大夫吗?”
“本王说了,立马给我去把全皇城最好的大夫请来。”杭晋承连一个回头都没有,就这样边走边下达命令。
这一下,如意再不犹豫,直接拉过彩娟,急急去请大夫。
杭晋承终于将沈誉宁抱到了床榻之上,把她的鞋脱下,再小心翼翼地盖好了被子,紧紧握住沈誉宁的一只手,不肯放开,凝望她因晕倒而平静下来的容颜,略过一会儿,又去把沈誉宁散开的头发拢了拢,宠溺地道:“誉宁,我知道,你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而我们之间,也经历了太多太多;而在从前,我顾忌得也太多太多……但是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哪怕负了这个天下!”
说到最后,字字坚毅,掷地有声。
只是沈誉宁依旧在昏睡,不曾听见分毫,她在做一个梦,梦境真实得让她深陷其中。
梦中的杭晋承与沈誉宁也在冷香阁的院中,也在那样激烈地争吵。
杭晋承质问着沈誉宁:“为什么要说出这样决裂的话语?”
梦中的沈誉宁脸上也带着悲戚,苦笑着回答:“晋承,其实我们爱的都不是对方,我们爱的不过是年少相逢的一个记忆。就像我爱的,是在江边竹林吹笛的翩翩少年,那个少年是你,却又已不是你。这些年,我们都已经改变太多,老天已经让我们重逢,却还要捉弄,让我们彼此仇恨,这已经不是缘,只是债。现在,我放下我的爱,你放下你的爱,那么我们此生就不会纠缠得让自己越陷越深。所以,让我告诉你,杭晋承,你不爱我,而我,也不爱你。”
这一番话说完,梦中的杭晋承点头,立即消失在了沈誉宁的眼前。
“晋承,晋承……”可果真看着杭晋承的消失,沈誉宁却是不舍,在屋中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寻到杭晋承的身影。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现实的冷香阁中,杭晋承听到沈誉宁的呼唤,慌忙将沈誉宁的手握得更牢。
在挣扎呼唤之中,沈誉宁突然睁眼,却是醒了。
“你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可刚刚做梦,你叫了我的名字。”杭晋承看沈誉宁一醒,就将自己的手抽回,嘴角露出浅浅的自嘲之笑,将刚刚的情形告诉给沈誉宁听。
沈誉宁目光闪烁,想了想胡编乱造地道:“我之所以叫你的名字,不过是我做了个梦,梦到你要死了,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所以才那么着急地叫你的名字。”
“你要跟我说什么话呢?”杭晋承眼神中满满都是宠溺,耐着性子问道。
可是,沈誉宁转过头对上杭晋承的目光却是嘲讽:“我着急想对你说的是,投胎的时候投得离我远一些,下辈子,我根本不想认识你。”
听到沈誉宁这样一说,杭晋承的笑容僵住,只是点着头,却不知是赞同还是自嘲。
这时,如意敲了敲门:“王爷,大夫来了。”
杭晋承立即站起身,干咳了几下,脸色立即恢复了严峻,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行礼的大夫,并不着急叫他起来,深深吸过一口气,自己转过身,亲自将挂着的蚊帐放了下来,将沈誉宁的面容藏了起来,才挥着手不耐烦地道:“行了,起来吧,快看看王……无忧姑娘究竟生了什么病。”
得了令,大夫才起身,心中纳闷,可什么也没问,只是恭敬地让沈誉宁将手臂从蚊帐下伸出来。
可沈誉宁在蚊帐里,什么反应也没有。
大夫擦去一把冷汗,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杭晋承:“王爷,这……”
杭晋承让大夫往后退了退,自己过去劝说道:“你把手伸出来,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吧。”
“大夫要把脉的人叫宁无忧,不是我!”沈誉宁将整个身子靠在了床上,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依旧没有把手伸出来的意思。
杭晋承眉头一皱,突然将自己的手从蚊帐下面伸到里面,猛然抓住了沈誉宁的手,用劲就要拉出来,可沈誉宁咬牙皱眉,拼命坚持着不让手被拉出来。可是,沈誉宁的武功虽然得了婆婆的点拨可与杭晋承齐平,只是力气依旧不及,不过眨眼之间,手已经被拉出了好几分,焦急之间,沈誉宁突然弯腰,咬向杭晋承抓着自己的手。
杭晋承吃痛,眉头不由得皱起,只是手中力道没有丝毫减弱。
沈誉宁松开嘴巴,直起身子,看着杭晋承手背上血珠的渗出不由得呆了呆,力气一下松懈下来,杭晋承终于将她的手拉出了蚊帐。
随即,杭晋承朝着大夫努了努嘴,大夫慌忙上前,亦看见杭晋承手背上的血,伸出的手更是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才将手放到了沈誉宁的手腕之上,开始用心去把脉。
沈誉宁已不挣扎,只是躲在蚊帐之后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
许久,杭晋承手背上的血已经凝结,可大夫依旧在把着沈誉宁的脉,眉头越皱越紧,可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晕倒?你到底是不是大夫?”杭晋承实在耐不住性子,转向了那个大夫,居高临下,声声质问。
被杭晋承这样一喝,那大夫才松开手,又擦了一次汗,才极其小心地说道:“王……王爷……姑娘她是……她是……”
“究竟是什么病?”看着大夫吞吞吐吐的样子,杭晋承瞪着他,更是一个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王爷,这位姑娘她……她根本就没生病。”那大夫才刚擦拭完的额头因为杭晋承的一吓,又都是汗,慌乱间,他努力将话语说得快一些。
“没有病?”听到这句,杭晋承抓着大夫的手才松开些,可脸色依旧不好看,“没有病岂会无缘无故地晕倒,本王看你是学艺不精,还不如早些了结了自己省得以后再去害别人了。”
“王爷饶命啊!”大夫听杭晋承这样一说,整个脑袋都已经埋在了地板之上,抢着继续说道,“姑娘是真的没有病,只是有了!”
这一句话说得急促,可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杭晋承闻言,匆忙转过身想问个清楚,可还没来得及问,沈誉宁一下撩开蚊帐,对那个大夫说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有了?”
“姑娘,你有身孕了。”听到并不是杭晋承的质问,大夫略略放宽心,话也说得流畅了一些。
沈誉宁听罢,立即下床站起,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要赤着脚朝那大夫走去。
“你要做什么?”杭晋承抢先一步,拦在她的面前,同时大声命令道,“如意,快把大夫带走!”
如意还没来得及进门,那大夫得了杭晋承的指令,一下站起,慌慌张张地离开。
看着大夫离开的身影,沈誉宁大声叫嚷:“你给我回来,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有了?我身上都是恨,哪来的喜?你给我说清楚。”
可那大夫已经走远,眨眼之间就连身影都瞧不见了。
而杭晋承终于没了顾忌,一把将越来越虚弱的沈誉宁拥在怀里:“誉宁,那是我们的孩子,是上苍给我们重新开始的礼物。”
沈誉宁终于停止挣扎,瘫软在杭晋承的怀间,只是听到杭晋承说出这样一句话,却是话语冰凉地道:“杭晋承,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随着沈誉宁这句话的说出,杭晋承拥着沈誉宁的手一松,让沈誉宁趁机往后退去几分:“杭晋承,上苍已经送过一次礼物给我们了,可那个孩子,我们不懂得珍惜,就残忍地让他死在了我的腹中。杭晋承,你说老天会给不懂得珍惜的人再送礼物吗?”
杭晋承听完,想说什么,可好几次开口,却只是叹气。而杭晋承的再度开口,却是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突然道:“誉宁,生下这个孩子吧,我求你。”
“你求我?”沈誉宁苦苦一笑,“我当初快落下山崖的时候也求过你,你有没有答应?现在你说你求我?”
一丝悲戚浮现在面庞,可他依旧只是说:“誉宁,我真心求你。”
沈誉宁扫了一眼眼睑微垂的杭晋承,手不由得碰了碰自己的腹部,却又像是碰到了烫手的山芋一样缩回了自己的手,匆忙摇着头,深深吸过一口气,再面对杭晋承:“好,杭晋承,我比你仁慈许多,既然你求我,那我先勉为其难答应你……但是,作为条件,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言听计从。”
这时,杭晋承才悄然松下一口气:“好。”
这一声“好”字刚落地,沈誉宁立即伸手指着门口:“出去。”
“誉宁?”杭晋承不由得带了些诧异地问。
“你自己说过,从现在开始,你会听从我的所有命令。”沈誉宁面无表情,依旧保持着指门的动作。
杭晋承点点头,一步一步缓缓朝着门口走去。
沈誉宁目不斜视,只是依旧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关门。”
杭晋承已经走出了门,只得听从沈誉宁的话将门关上。
“王爷,您这样……”如意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楚,不由得担心地想去问。
但杭晋承什么都没有让她问出口,立即伸手制止了她,然后面对彩娟:“好好照顾……姑娘,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吧!”
彩娟往屋子里面瞧了瞧,虽然门窗皆已被关上,什么都没看到,但彩娟回过头的刹那立即坚定地点头:“王爷放心,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会对她忠心耿耿。”
听了彩娟的这句保证,杭晋承勉强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这才离开。
而屋中的沈誉宁,独自一人靠着床坐在了地板之上,将屋外的声响听了个清楚,待得那些声响消失全无,她才慢慢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只一望,眼泪就一发不可收拾,尽情流下。
沈誉宁再度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只是这次,她慢慢摩挲过去,很久,才垂手重重地靠在了床上:“孩子,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你为什么不在娘亲忘记一切的时候来?那样,我一定会把你生下来,与你的父亲一起将你抚养长大。可是现在,我怎么能够生下你?孩子,你知道你父亲欠了你娘多少债吗?他害死了你的外公,害死了你的姐姐或是哥哥,害得你的姨孤寂了三年,更逼迫你娘跟好不容易寻到的亲人分别……你说,我怎么能够把你生下来去恨你的父亲?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娘又欠了你的父亲多少债?你父亲为娘保住整个沈府,他为了你娘不惜冒牺牲自己性命的危险,他为了你娘甚至欺君……你说,我怎么能够把你生下来害你的父亲?孩子,你跟着娘在恭王府越久,你父亲的危险就越大,你父亲是用整个王府的性命来赌你娘我的这一条残命啊!你娘身上已经背负了那么多血债,孩子,你说娘怎么能让你还未出生就要背负那么多的仇恨?孩子,娘不把你生下来,你会不会……恨我?”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沈誉宁顿了顿,又对着自己的小腹说道:“孩子,要不咱们走吧。你父亲不让我们走,那么我们就逃,我们逃得越远你爹就会越死心,他就会越安全。”
说到这里,沈誉宁自己连连点头,慌忙去收拾东西,将包裹藏在床榻之上,悄声去开门,刚想探出头看彩娟是否在,却见一队兵士来到了院子中。
沈誉宁慌忙将门开大:“你们来冷香阁做什么?”
“回姑娘,这是王爷的命令。”领头的回答得毕恭毕敬。
沈誉宁冷笑一声,“哐当”又将门关上,看着小腹轻声细语道:“孩子,你父亲那样聪明,我们的心思他早就能猜到了,我们该怎么办?”
说完,过了会儿,沈誉宁悲戚地摸摸自己肚子:“孩子,为什么你不回答我呢?”
问罢,沈誉宁挺起胸,昂了昂头,转身再次将门打开,带了命令说道:“把杭晋承给我找来。”
“姑娘,你这……”听到沈誉宁直呼王爷的名字,那侍卫一呆,不知要怎么接口,就尴尬地站在那儿。
“把杭晋承给我找过来,你听到了没有,你究竟有没有长耳朵?”说着,沈誉宁就几步走到那侍卫面前,“啪啪”甩了两个巴掌,力道不大,但声音却响,异常地清脆。
“姑娘,你……”那侍卫被打蒙了,只是那样站着,话也不过问半截就止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倒是沈誉宁怒喝而道:“别告诉我是杭晋承让你们来保护我的,就你们,能保护得了我什么?”
说着,沈誉宁翻身一跃,猛然之间夺过了一个侍卫的佩刀,她并不将刀拿出鞘,可还是重重一击,将那刀打在了那个失刀的侍卫身上,这才收手,略带歉意地看着那侍卫,再转身,面庞之上只是傲慢:“我最后再说一遍,把杭晋承给我找来!”
终于,这一次,末端有个侍卫匆匆离开了冷香阁。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杭晋承就已经赶到了冷香阁,看着面前的画面大吃一惊。
沈誉宁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刀,放在了一个侍卫的脖颈之处,慢慢地移来移去,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咽喉割开。彩娟站在房檐之下,除了跺脚,连一句话也不敢上前相劝。
杭晋承匆忙上前,猛然从沈誉宁的手里夺过刀,扔在地上,带着痛心而问:“你在做什么?”
沈誉宁听到杭晋承的质问,很是满意:“对,我也要问问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派那么多侍卫到我冷香阁,是不是准备软禁我?”
杭晋承的眼睛因为心虚而带出几丝飘忽,但只是一顿,如实说道:“不仅是冷香阁,整个恭王府,我都派了许多侍卫……我不准你离开我。”
沈誉宁别过身:“刚刚说过,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要听我的,杭晋承,你究竟是不是男的,竟然说话不算话?”
“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答应你。”杭晋承的话语软了许多,“他们只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伤害你,不然你刚才那样胡作非为,你觉得他们会无动于衷吗?”
沈誉宁根本就没将杭晋承的话听进心去,低头又一次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如果你不让他们退下,我这就毁了这个孩子,杭晋承,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