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里曾经是汉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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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匈奴恶(4)

可事实呢?这些劳改犯根本就没几个能顶得住三五百鞭的。这些人不被鞭死,也多半是残废,要不就是落得个鞭打后遗症。于是,本来只是少脚缺鼻的,竟然被活活打死。做好事竟然变成了做坏事。

刘启认为,这样鞭打怎么行,简直就是不把人当人看嘛。于是,马上下诏:鞭打五百下的,改三百;鞭打三百下的,改二百。

如果还是没有人顶得住打,那就只好下次再各减一百了。我想,刘启打心里就应该做这样的思想准备。

历史上几乎没有只做好事、不做坏事的皇帝。刘启亦不过如此,他做完好事,就想找个人使坏了。说白了,刘启就是想杀个人,此人正是刘恒生前宠幸之人:邓通。

邓通得罪刘启,不在于他拥有数百万巨财被嫉妒,他的死穴恰恰是他最擅长的活儿:拍马屁。

夜路走多了,总会有碰到鬼的一天;拍马屁拍多了,也会有拍到马腿的时候。邓通拍到刘启这只马腿,过程大约如下:

刘恒崩前得了痈疽病,这个病是要流脓血的。那时,邓通为了显示爱的伟大力量,亲自为刘恒吮吸脓血。刘恒不知何故,心有不乐,奇怪地问邓通:“你说说,天下最爱我的人会是谁呢?”

邓通从容答道:“我想,应该是太子吧。”

刘恒一听,就笑了。

爱他,就不要让他吸脓血,这是刘恒对邓通说的。

爱他,就要让他尝尝血化于脓的滋味,这是刘恒对太子说的。

于是,刘恒马上把太子召到病床前,让他吸脓血。刘恒这个伟大的创举,实在让刘启面露难色。当然了,刘启可以选择拒绝;可问题是,刘启必须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那就是让即将到手的皇帝大位泡汤。

在皇位和拒绝吸脓血面前,刘启选择了前者。深呼吸,深封喉,紧闭眼,他真吸了。

吸完脓血不久后,刘启才得知,他之所以遭这一回恶心之举,完全是邓通整出来的。于是,刘启心里顿然也长起了一个恶心的脓包——恶心的邓通!

此脓包一日不割,刘启一日心里难安。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

刘启对邓通这个脓包动手术的过程大约如下:首先,免职;其次,教唆手下,搜集罪证;再次,罪证成立,逮捕下狱,没收所有财产。

更让邓通绝望的是,他多年积累的数百万巨财落到刘启手里不说,反倒欠政府数百万钱。

其实,在刘启看来,邓通一点都不冤。他被没收的那数百万财产,就算当初他替刘恒吸脓血的费用。本来就是嘛,这工作是邓通干的,邓通凭什么叫太子做;既然要太子亲自来,那你就要舍得钱嘛。

再说了,刘恒当初为什么执意要让邓通一夜暴富?还不是因为要粉碎算命的对邓通说的贫死论。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今天破产之邓通,你想不贫死,唯有下地求你的刘恒兄弟去吧。

果然,刘启派官吏日夜监视邓通,只要有人给他钱或财物,通通没收充公抵债。于是一无所有的邓通,只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不久,邓通死去,有人发现,他身上竟然没一分钱。

果然是贫死!天意啊!

六、窦太后

在汉朝历史上,有三股势力,犹如疯狗般一直都在互相攻击,撕咬,甚至是没完没了地火并。他们分别是:文官集团、外戚集团、宦官集团。特别是外戚力量,如果没有它,汉朝就像卸了妆的女人,立即暗淡无光。

外戚力量,又分两拨人:一拨属皇太后,一拨属皇后。往往是,皇太后一崩,其外戚即刻土崩;接着皇后的外戚上台;当皇后有一天变成皇太后,甚至中途崩时,那些随人得道的鸡犬,立即又被打得落下一地鸡毛。

吕雉之后,薄太后的外戚唯有一个薄昭,还不幸被刘恒动员百官以哭丧的方式,让他作了个自我了结。更不幸的是,好不容易嫁一个薄氏家族的女儿给刘启当皇后,却生不出一个蛋来。

这就是命,天不予,何必争?

现在,薄太后老了。我们可以想象,这个风烛之年的老人她内心的悲苦。在她有生之年,最大的不幸,无疑就是白发送黑发。送走了薄昭,又送刘恒。现在,她纵有千千结,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她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等待一场向北的风,捎她的灵魂直飞上天,然后掩埋在那曾经寂寞而又多么温暖的代郡。因为,在那里,毕竟保留了充实无争的生活记忆。

孝景二年(公元前155年),夏天,太皇太后薄氏崩。四年后,孝景帝的薄皇后,无子无宠,终被废黜。

现在,终于轮到窦太后登场了。

说起窦太后的革命家史,总让人唏嘘不已。在她和已逝的薄太后之间,似乎有某种相似点。首先,早年受苦,晚年享福;其次,对黄老之术都有着共同爱好。特别是窦太后,对黄老的学问简直就是如痴如狂,不能自已。

更疯狂的是,她要让皇族和所有外戚都像她那样热爱黄帝和老子;除了黄老之书外,不许读另外的书。否则轻则挨骂,重则挨打,从此受到冷落。

正是这个苦命的女人,让孝景时期的政治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老子气息。于是,史学家甚至把这段历史称为黄老之治。一个深居宫室的女人,竟能把学问搞得如此风靡,我们只能说,的确太传奇了。

事实也是,窦太后不但生活具有传奇色彩,她的人生及命运,似乎从她入长安始,传奇就像五百万大奖一样,屡屡被她撞上。

窦太后是在吕雉专政时期以良家女被选入宫的。后来,吕雉觉得长安养太多宫女不是好事,于是把一批宫女分配给诸侯王,每人五个;而恰恰窦太后就在这批被驱出长安的宫女名单当中。

窦太后是赵国清河人,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不如一心一意重归故里。于是,在出发之前,窦太后特别去找了分配宫女名额的某太监,说一定要把她分给赵王。那时,这位太监满口答应,可是,当正式出发的那天,窦太后傻了。

因为,她的名单不在赵国,而是在那个穷地方代国。

这下子真的完蛋了。窦太后立即回身,痛哭流涕地找领导质问。结果,那个太监却搪塞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竟然把你这件事忘了!

忘了?这简直就是扯淡!说白了,窦太后当时就是没给他送银子,或是少送了。不然,这天大的事,怎么说忘就忘了呢?

可是,这时候名单都已分好,改是改不了的,但是窦太后执意不肯走。

窦太后实在是太可爱了,吕雉这次行动,是专门把她们送给诸侯王做小老婆的。你不去,那得问吕雉答不答应了。不过话说回来,代王不就是人穷一点,地方偏一些。可是他有优点呀,人特节约,又特疼老婆,或许被他看上了,那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最后,窦太后还是被硬逼着去了代国。她来到这块风沙满天飞的穷地方,正是她最美丽的时刻。而恰恰是,就在她如花开放的美丽时刻,竟然被刘恒瞧上眼了,宠到了心里。

窦太后被刘恒宠上的成果就是,不久生了个女儿,也就是著名的长嫖公主;后来又生了刘启、刘武等兄弟。

那时,刘恒已经有了一个王后,并且替刘恒生了四个儿子。刘恒如果要立太子的话,这等好事是怎么也轮不到窦氏家的。可是不久,王后得病先逝了。更奇怪的是,当刘恒入长安当皇帝的时候,王后这四个儿子像小鸡得瘟一样,一个接一个离世。

更绝的还有,刘恒宠幸的另外两个女人,皆无子。于是,窦太后理所当然地就被封为皇后,刘启就被立为太子。

如果不是窦氏的祖坟冒烟,鬼都不信了。

窦太后有两兄弟,兄长君;弟广国,字少君。窦太后贫寒出身,父母早死,窦少君在他四五岁时,被人贩子掠走四处转卖,杳无音信。据窦广国后来讲,原来他被转卖了十几处,最后被转让到宜阳某户人家。

最传奇的故事,再次在窦家人身上发生。窦少君被卖后,替主人入山烧炭。那时,到山里烧炭的有一百多人,黄昏夜里,全聚在悬崖底下打地铺。可是,就在某个夜里,悬崖崩塌,把睡在底下的一百多号人几乎全压死了,唯有一个人活着!

苍天保佑啊!这个人,就是可怜而又命大的窦少君。

逃过一劫的窦少君,终于从自己身上,懂得了什么叫命。于是他给自己算了一卦,竟然是一个吉卦:数日后,必定被封侯!

就剩一条小命了,还要被封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冥冥之中,侯位在哪里呢?对,长安城。窦广国把目光锁定了长安。

老子说,福祸相倚!就算是去长安落了空,就当作是来首都旅游观光。于是,窦少君咬咬牙,朝着长安方向,对着天空吼出一声:出发!

对于任何国家,似乎首都从来都不是外乡人的天堂,更不是流浪儿的伊甸园。当然,它也不全是地狱,流浪儿或闯首都的人,也不全是地老鼠。首都永远是地狱和天堂的混合物。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运气,完全可一步登天,一夜成名。

恰恰是,窦广国具备足够的好运气。

在长安街头上,窦广国听说新任的皇后是赵国清河观津人,姓窦。这个路边新闻,仿佛救命的稻草,点燃了窦广国内心多年惨淡的生活希望。他也是清河观津人,姓窦,而那个传说中的窦皇后,会不会是他的亲姐姐呢?

如果是,老天,请让我怀着虔诚的心祈祷,让我回到姐姐身边吧。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窦广国怀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写下一封书信。他在信里记载了小时候和窦姐姐采桑的幸福时光故事。很幸运的是,没有人截留此封书信,似乎也没有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于是,家书很顺利地落到了窦太后手里。

当打开这封沾满了泪和血的回忆录时,窦太后无比震惊!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即将此事告诉刘恒,刘恒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此人召来询问。

窦广国,有幸走进了未央宫,现在他离封侯加爵,就差一步了。天堂和地狱,只差一步。如果真是窦姐姐,可以一步登天;如果是冒认,对不起,你也就是一步被推下地狱。

实在太悬了!

窦姐姐是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这是没错的。她也曾和小弟一起采桑东篱下,这也是没错的。可问题是,采桑本是农家平常之事,这不能作为终极证据。更麻烦的是,那时候没有高科技,不能验DNA血缘鉴定。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一段彼此都刻骨铭心,岁月之刀永远都割不断的记忆。

恰恰是,窦广国已经准备了这段口述录像。只见他缓缓地回忆道:“当年姐姐离开我的时候,是在一个驿站宿舍里。那时,姐姐您去讨了一些米汤替我洗头,然后,又讨一碗喂我,最后才流着眼泪离我而去。”

窦皇后听完,立刻奔上去抱住了窦广国大声悲泣。天啊,你就是我多年不见的亲弟弟啊。

此情此景,满朝官员,都替之落泪。

本来以为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本来以为是,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本来以为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现在,仿佛就像做了一场梦。残酷的、喜剧的、悲伤的,而又多情的命运啊,你怎么将我们带到了庄周梦蝶之境,真不知是少君化成了那只蝶,还是蝶化成了眼前的窦少君!

事实告诉窦姐姐,这不是梦!赵国清河祖坟,的确冒大烟了!

那时,当周勃和灌婴看到广国先生这个像从地里冒出来的外戚时,他们害怕了。

没办法,他们心头的余悸还在啊。刚搞定了吕禄、吕产等外戚,又来了一帮外戚,永远没完没了。如果,万一,假如,汉朝再来一次外戚专权,他们这些老家伙还有精力经受折腾吗?

于是,周勃和灌婴及陈平等人,认真地开了一个碰头会。然后总结出:我们这些老臣命都系在窦长君及窦少君两人身上;两人出身低微,又不知书达礼,更不懂得君高臣卑,必须派君子长者给他们加强教育,避免重蹈吕氏外戚作乱之覆辙!

这就叫,防患于未然。

本来就是嘛。外戚作乱,犹如疯狗咬,一旦被咬中发作,死亡率百分之百。所以防范外戚的政治狂犬病,必须先打预防针!

周勃等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事实是,他们的基本目标也达到了。在后来的历史中,窦长君俩兄弟,不但没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反而变成了让人尊重的彬彬君子。

窦氏外戚力量的登台,重点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就是汉朝大名鼎鼎的外戚代表人物:窦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