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这一次,我和白无鸢,你要选择谁?”清冷的声音不带杂念的直言,秦孟有着迷人的皓目,宋苓便迎目而上,眼瞳里清晰可见她。当年他选择了柳色新,那么这一回,她也只是个备选吗?
“什么?”
“算了,算我多问。”宋苓挫败地松开手,心中暗骂自己。
“没有这个选择。”秦孟兀自答了话,他懂她的顾虑,就像星星懂得孤独的明月。牵起宋苓的手,握紧皓腕,炙热的目光,有了温度,冬日芳香破冰而出的注目惊世般的美丽,宋苓看得呆了,话语轻飘出口——
“那可不一定。”
秦孟嘴角上扬,撤离的也快,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是你的保护伞而已···瞳孔里重现了往日的邪魅慵懒之色,重新让宋苓睡下,轻重缓急,拿捏得极好···
宋苓合目睡去。
秦孟闪烁着,抚平宋苓不平的眉毛。
空气了,蜂蜜的气味,甜香的,醉了···
···
红渚舫内,鞠绣被遣送回乡,这个傻姑娘,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局。
剩下的日子里,吕心龄和宋苓形同陌路,互不干扰,互有戒心。
半月过去,红渚舫的五位佳丽,便由红渚舫的船舫换到了立国朝廷的立舫。这代表,她们将统统变成齐国人,只不过,身份各有悬殊,戚源,宋苓,吕心龄成为良家子,剩下的白无鸢,宋初幸,东榆成为婢子。婢子有的时候可以改变良家子的未来,好的可以扶摇直上,坏的,主末倒置也未尝不会发生。
比如,戚歹朱···
而与红渚舫争斗了多年的蓝汀舫,不甘示弱,今年的六位佳丽丝毫不逊色,蓝汀舫素来都喜欢物以类聚,前年是桥名,寓意马踏平川,去年是花名,寓意百花齐放,今年是以鸟为名,寓意,飞上枝头,分别唤作赤乌,黄鹂,蓝莺,青雀,紫鹭,鸳鸯。十二人是这一百零八人中,靓丽的风景线,但,却是对方眼中最刺眼的并蒂莲。···
当号角吹响,巨大的船舫便驶离立国。终于离开立国这湾深潭,但,迎接她们的将是危机四伏的涛涛大洋···
宋苓停驻在甲板上,海风威风堂堂的搅乱她的发梢,海浪淹没了夜幕下前方奄奄一息的光线,脱离了红渚舫,初幸难得与宋苓同驻。
“在想什么?”
宋苓回过头,给予一个微笑,道“没什么。”
“这条路,又走了一遭。”她苦涩,宋苓明白她所言。“每一个立国女子被送往齐国,家人都会得到丰厚的赏赐,可是,这大洋岸头,葬送了多少花朵。”
宋苓捋了捋初幸吹乱的发丝,“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她说道,“守得云开见月明。”
“希望主公会吧。”
“你也是。”她说完,却不见初幸回应,眼中闪过犹豫,还是缓缓开口“你想一直陪着他?”
这不会有好结果的。后半句,宋苓自当不会说出来。宋苓转目望着白色巨大的船帆,大风鼓满了船帆,也鼓满了她的衣襟,要大雨了么?
“当他功成时,或许真的就不能再见了。”许久,初幸简单的说道,惆怅满怀,她清楚啊,至多,为个妾,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主公又怎会给她吗?宫廷深深,女人的斗争,主公志存高远,哪里会插手这种小事?终究是不爱啊。
宋苓怔怔的看着初幸,那她是否能够全身而退呢?近来火热的心跳,灼热,烫红了她的世界,她没体会过的感觉···陌生,期盼着,甚至——惊慌失措着。上天也许不想看她纠结下去,宋苓没有时间想这些,突如其来的雨点,狠狠地砸向地面砸碎了她的柔软漂移不定,振地有声的回响,打在她的心坎上,目光陡然收回女性的曼柔,初幸就像镜子里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她将来的样子,她不要这样,坚决的。那么就在一切还没开始前扼杀掉吧,她拉起初幸的手,赶回船里。
下雨时,她会果断的避雨,而不是愁云满载,淋得浑身愁楚寂寥···
···
终于,一夜安枕好眠。
···
皇城,它威严的外貌,现了。
巨大的城门,以雄伟沉沉的声音打开,踏入后,延缓厚重的声音响起消失后,城门关闭,宋苓走进了这巍峨的皇庭,身后厚重的声音沫去,封锁成一道记忆。入皇庭前,所有人都换了一身衣裳,蓝灰色衣为婢,流袖白裙为良家子,灰白的碰撞,呆板严肃,配上这冰凉的雨水,这微湿僵冷的青石板街,木头般没有人的气息,然后,衰朽,衰朽···
队伍渐渐往深处里去了···
“太子殿下驾到,闲人回避!”舍人高声的扬起。
随着这声长令,队伍齐齐退在一旁,整齐划一的跪下。
不能抬头,宋苓匍匐在地,只听得有一道温柔男声清幽地拂过耳畔,是七分的通透,两分的温柔。还有一分单薄的凉意。
不自觉的被吸引,牵引着抬起了头,定睛一看,一发不可收拾——这冰冷无情的通道中,一蓝色身影自朦胧的雨中渐渐现了,素净简朴的蓝衣,在微风中,衣阙飘飘,远观间,不见面容,男子手执一把白伞,苍白的伞,脊骨的黑,趁得那白更加不真实了,伞下人浑身上下透着的清灵安静沉谧的气息,如同一幅丹青,雨中西子泼洒几点水色墨意,弃了那浮华三千,天成一股清绝,足够简单,却足够使人挪不开眼,他缓缓踏来,犹如自远古走来,那生冷的通道都飘来阵阵灵气,古朴淡净,他牵着一匹白马,雪白的毛发,一双澄澈的琥珀黑眸,会说话似的,男子竟乎是与这匹马说话,他动作携着诗意,慢而不失美感,不咸不淡,不愠不火,偏成一道古意。
···
他走了,走入一个洁净的世界里去了···
他一个人的世界。
安静的蓝色,或许只有浅浅的淡绿融入,才苏醒了初夏时,余留的春天的味道。
···
第十六章题目选自苏轼的《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寓意,不愿黑暗遮住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