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日光沉寂,豆蔻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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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2 章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的时间起来,搬着大盆子和洗板在公共水池里洗着床单和衣服。公共水池的四壁因为长年流水冲刷又清洗的不彻底,生了许多青苔藓,绿油油的,一蹭就刮下一大片。大盆子放在上面有些打滑,我固定了几次才不再乱晃。

水声哗啦啦的叮咛作响,像正在进行的清脆悦耳的扬琴演奏。初秋的早上还是会降些寒气,温度略微有些低,空气都是湿湿的。我的手浸在冰凉的水中,全身都跟着有些发抖。

“季礼啊——”隔壁小嫂子熟稔地喊我的名字。她单手插腰靠在水池边,随意疏在耳后的发髻有些松散,掉落的碎发随意地披散在耳侧,尖削的脸庞在碎发中若隐若现,显得线条格外柔和。小嫂子姣好的面容、凹凸有致地身材和她随意的站姿,无意中便成了一道风景。

我忙碌中微抬头:“嫂子有事么?”

她豪爽地咧开嘴一笑,下巴尖尖地。那模样却也是妩媚异常风情万种,又带着些许泼辣劲儿。她正要说话,对门家的大龄光棍从家门中跨出,经过小嫂子时很是露骨地调侃,口气暧昧:

“嫂子,你们昨个儿折腾声是不是太大了?吵得我整夜都没睡好呢!”

我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因为昨天我们也“被迫”听见了。

老旧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好,结构又是一家挨一家。哪家做那事儿都是很克制的,尽量不让大家听了墙角去,免了尴尬,唯独小嫂子这豪爽劲儿,从来不避讳。

我的脸有些不自然的燥红了。毕竟床第之间的事三个人讨论的感觉有些奇怪。

小嫂子对他的调侃毫不在意,她冷哼着狠啐他一口,指着他的鼻尖道:“睡不好就找个女人纾解呗?天天自己干,当然睡不好了!”

对门本是想调侃小嫂子,不想反被她揶揄了一顿,理亏地闷哼一声,灰溜溜地走了。

我和小嫂子相视一笑,她冲我俏皮地眨眨眼睛。我吐吐舌头,继续洗衣服。

“季礼啊,我家那帮工回去奔丧去了,你今天能上我店里帮一天忙么?明个儿我嫂子就上城里来。”

我还纳闷今天小嫂子说话咋一段一段,没想就这么点儿事。我爽快的就答应了,小嫂子一听我答应了,乐颠颠地就回屋去了。

我做完家务便和小嫂子去她家的五金店帮忙了,小嫂子自来熟的性格加上爽利讲信用,生意做的很不错,我一上午屁股基本上没沾过板凳。一直在忙忙碌碌的搬搬挪挪。落了一身灰。

午饭是在隔壁的小餐馆里定的两菜一汤。

大概是太饿的缘故,我几乎是端起碗就吃。木制的一次性筷子上有许多粗劣的倒刺,割得我手有些疼。我放下碗拿起筷子来回磨着,让那些刺平下去。

我一边磨一边找着乐子,刚一抬眼,就看见几个大箱子上摆着的小小电视机。上午太忙了几乎都没注意到电视一直在播。因为信号不好,屏幕上一直闪着雪花,一闪一闪,声音也是沙沙不清晰。

我听着电视里那身着正装的主播用沉稳的声音播报着新闻,因为混杂着众多杂音,连庄重的主持人声音听上去都有些诡异:

“今日XX省XX湖上一架编号为UCXXXX的飞机坠毁,原因不明,该架飞机隶属于XX航空公司,由……”

这时候小嫂子把挡在货架上的货搬下来,正挡在电视机前,电视里正在滚动播放着罹难者名单。

被挡着看不到电视,我正好磨好筷子,便低头接着吃饭了。

电视里沙沙地声音还在继续。

“据悉,本次惨痛的空难中罹难者名单中有XX省刘姓副省长之子以及美籍华裔富商江某的夫人。此次空难原因至今还未查明,黑匣子仍在打捞中……”

我咬着筷子,微微有些发怔,电视里一字一句就那么毫无意识溜进我的耳朵,我大脑短暂的空白,有些吃力的把刚才听见的字一个一个拼凑起来,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才彻底清明过来。

我手中的筷子骤然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远。

我感觉喉间像有一把火在灼烧,奇烫无比,那种燥痛让我的大脑都开始不正常的急转。明明是极热,我的后背却不能控制的冒了一兜的冷汗,全身都紧张得开始僵硬起来。

我颤抖着拿起手边的茶杯,将凉水一口气灌下,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短暂的缓解那疼痛。

我骤然起身。手足无措地撞倒了板凳。那一声巨响让小嫂子一脸诧异地回过头来,她见我脸色惨白,顿时感觉到了不不对劲,她一脸关切地问:

“季礼?你怎么了?”

“……”

我匆匆地回到家,可是江海洋并没有回来。

明明是很窄小的房子却第一次让我感觉空旷而寂寥。几乎每一次急促的心跳我都能从墙壁的震动回音中听见。

我无助地望着满墙我贴着防风防潮的报纸。泛黄发旧又透着丝丝的悲凉。

这种感觉让我太过恐慌。

我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拿起拖把把地整个拖了一遍,又把家里所有的杂物都扔了。上天台把床单衣服收了。

我以为做家务让自己忙碌能让我的心短暂的静一下。不想这是一种不现实的饮鸩止渴。我依然不安着。

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是楼下奶奶的亲戚送来的六安茶。味道清淡,气味馨香。热腾腾的烟雾熏得我眼前一片模糊的缭绕。

我只觉得全身都燥热得汗涔涔的,脱了衣服便冲了个冷水澡。

洗澡的时候清晰地听见了开门声。

“咔哒”一声,再“格拉”一扭。

我急匆匆地把衣服套上。钻了出来。

江海洋一脸的疲惫,手上还夹着公文包,一见我出来,眉头便微微皱起,他像个教训孩子的严父: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进去擦干,进秋了容易感冒。”

我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

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是我15岁就开始喜欢的男人,我还记得他每一个温暖清澈的笑容。

身上没有擦干的冰冷水珠被冷风一吹,我全身一个激灵。

江海洋见我还怔愣着,眉头更深:

“怎么还傻站着,快去擦啊!”

我再一次摇摇头,艰难地开口:“江海洋……”我明明努力控制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转身打开电视。

今天所有的新闻,铺天盖地,全是有关于空难的。

镜头正晃过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和上次见着的,明显瘦了,脸上的表情悲戚而又克制,镜头扫向时他正侧头,鬓角一片花白,老态尽显。他身旁那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对着记者咔嚓咔嚓的镁光灯也是镇定自若,她双手自然的交握在胸前,表情庄重:

“逝者已矣,请给生者平静的生活,我们不接受任何访问。谢谢大家的关心。”

我无力地握着遥控器,早已泣不成声:“江海洋……”

江海洋整个过程都盯着电视,放佛想钻进去一般。半晌,他神色肃然地几步跨过来从我手中夺过遥控器,咔的一声关上了电视。

整个房间又陡然静下来,只能听见我低抑地抽噎。

“于季礼,我饿了,先给我做饭吧。”江海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但我还是听出了他的疲惫和悲戚的克制。

我转身走向江海洋,每一步都很坚定。我紧紧地抱住他,想给他微弱的温暖。

伸手整理着他的鬓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正常的震颤着。

心里更是疼痛。深吸一口气,在他耳边说:

“江海洋,回去吧。”

江海洋没有回我,我也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诡异地静默着。我耳边是江海洋厚重地呼吸声。

良久,他轻叹一口气,将我紧紧圈在他颈项上的手掰开:

“我饿了,做饭吧。”

我依旧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要逃避江海洋,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我转身开始替他收拾衣服。

我大力地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大包扔在床上。

一件一件从柜子里拿衣服装进去,然后又去翻寻床头柜的抽屉。

陈旧的家具用起来都不怎么灵光。我拉了半天抽屉仍旧纹丝不动。

我深吸一口气,使劲一拉。

随着一声巨响我和抽屉一起翻到了地上。

随之落地的,还有那杯放在上面氤氲着热气的六安茶

玻璃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长空。

那些碎片像湍急的瀑布砸在地上,然后又果断的弹起,水花四溅。

我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觉得自己像一只缚在网上的飞虫。越挣扎越羁绊。末路,只是死亡。

我只能,等待时间的消磨。

江海洋终于不再镇定。他大力地从地上把我抱起来,一把摔在床上。

我的后背刮在包上,后背一阵火辣辣地疼。我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不适合的声音。

“江海洋,不要犹豫了,回去吧,把卡里的钱拿去买机票吧!”

“犹豫什么?”

江海洋终于不再逃避。他一脸漠然的回身,定定地看着我。

“他说了,我们不分手,绝对不会让我见妈妈!!”

我的手撑在柔软的床上,觉得每一下都是深陷。

心上像有什么东西钝重地刮过,却感觉不到丝毫地疼。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江海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伪装?”

他不理睬我咄咄地逼问,只是偏过头不看我,只一瞬间,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我不要你这么做!!!江海洋!!!!!”

我抓起手边的枕头就向江海洋重重地砸过去。像失去理智的野兽,只有伤害别人才能慰藉自己的伤。

江海洋不闪不避,任由那枕头砸在身上。

我没想过江海洋连躲都不躲,慌忙地从床上弹起。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我心头一阵阵的发酸。

模糊的视线里,江海洋英挺的五官中夹杂着满满的无奈和无助。我却无能为力。

他直起身子,伸出双臂抱住我,我一动不动。

我感觉他呼出了一口气。

“于季礼,我们该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我感觉到了江海洋的脆弱。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生活原来真的是那么无奈。

现在,我们终于要为自己的自私和任性负责了。

看吧,无度的挥霍,终究还是会有报应的。

我的心一阵阵地抽痛着。那种痛像蔓草,无声的蔓延着侵蚀着。

墙上的钟始终“嚓嚓”的走着。每过一秒,我的绝望就一点一点地加深。

江海洋紧紧地抱着我,攥着我的手心都开始发疼。

良久,他偏过头来,清亮澄明的眸子里,我只看见了小小的自己。

他忽然倾身过来吻上我的唇。

辗转缠绵,绝望苦涩。

他吻去我眼角的泪水,吻上我的鼻尖,吻上我的额头,每一下都那么轻软而又小心翼翼,放佛我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低抑的抽泣,喃喃的说:“于季礼,我只有你。”

我的眼泪迫在眉睫。

我心疼地抚上江海洋的脸庞。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们相爱,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什么样的千辛万苦,都能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