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美人温雅独家典藏套装(全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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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冤家总相遇(3)

一旁的阳子远把那中年人的眼神都看在眼中,暗暗想道:严大人果然就好这一口,可惜了。而另一侧,柳婧也把那华服中年人的目光看在眼里,她暗暗想道:这人怎如此看人?

这时,闵三郎一行人已经下了阁楼。因他吩咐过要分散走的,所以阳子远与柳婧还留在阁楼上。

站在阁楼上,见阳子远若有所思,柳婧突然问道:“那中年人是谁?他很有来头吗?”有此一问是因为她发现阳子远的目光太火热,简直就像盯着一大堆金子。

“他啊?”阳子远叹道,“严大人是来自历阳的豪强。整个历阳的浪荡子,三分中他可以管到一分,更有许多白道黑道的生意。这一次妹夫能请到严大人来,可是花了大气力的。唉,只是时运不济,这姓严的刚请来,洛阳也来人了。”

柳婧双眼微亮,她似是无意地说道:“闵三郎这么了得啊,那这吴郡的豪强,他也是一个?”

阳子远瞟了柳婧一眼,哂道:“柳兄你这就错了。要是闵三郎只是吴郡的豪强之一,我用得着大把的金子撒下去,上赶着倒贴吗?闵家啊,在这吴郡都是数一数二的。”

柳婧有心想引出他的话,便疑惑地说道:“可是我昨日听说那吴郡首富常勇给抄家锁拿了……闵三郎比起这常勇如何?”

听她提起这个,本来兴奋激昂、得意扬扬的阳子远便是一僵。过了一会儿他意兴索然地说道:“锁拿常勇的是洛阳的大人物,我们吴郡只是小地方。”顿了顿,他叹道,“虽是小地方的豪强,也够我仰望的了。而柳兄你比我还不如,你是连仰望也没有资格。”

说到这里,阳子远又道:“那常勇虽富,在官府并没有多少根基,这点与闵府不同,闵府上面可是有人的。”

他解释了这么久,柳婧倒听出了,就是这闵府比起常府要有背景一点,不过那背景并不太大吧?

就在这时,阳子远伸头朝下面瞅了一会儿,转向柳婧说道:“差不多了,柳兄,我们也下去吧。”

柳婧点了点头,与他结伴下楼。就在阳子远笑呵呵地跟她告辞时,柳婧突然唤道:“阳子远!”阳子远被连名带姓地喊住,柳婧一双泉水般的眸子澄澈地看着他,道,“那个严大人,可是好男色?”

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样一问,阳子远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时讷讷不能言。

他虽没有承认,可他的表情却告诉了她答案。当下,柳婧用那么一双澄澈得仿佛一切了然于心的眸子定定地看了阳子远一眼,朝他拱了拱手以示一礼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柳婧回到府中时,她的牛车早就回来了。

坐在书房中,她久久未动。

经过对闵府的怀疑和阳子远的暗中算计,她发现,自己在吴郡人生地不熟,又没有知交故友,对很多事都是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与其冒失地去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所谓朋友,去从这种朋友的口中打听一星半点的消息,不如学着在历阳时的行事,专门雇人搜集口舌流言,再从这些口舌流言中归纳出自己所需要的消息。

如此一想,柳婧坐不住了,她拿出十两金的定金,通过掮客的介绍找到吴郡的一些浪荡子,雇了二十个记忆出众之人,让他们照样在码头、衙门外面、妓院、酒家处搜集每天听到的是非传言,然后在晚上重述给自己听。

为了与这些人打交道,柳婧还拿出三两金,特意租了一个小小的旧院子。那些浪荡子每到晚上,便需过来这里,向柳婧陈述他们白天听到的是非杂谈。

安排好这些后,柳婧心情大定。

转眼间,七天过去了。

听了七天是非口舌的柳婧,依然对赚钱也罢,对父亲那案子也罢,都一无所获。

这天下午,她刚刚进门,便看到母亲从牛车上下来。见到母亲脸上带着淡淡的喜色,柳婧上前扶住了她:“母亲今日甚是欢喜?”

柳母眉眼都是舒展的,她开怀地说道:“那给你父亲看伤的大夫还不错,今天我去见你父亲,他说那伤好多了。”转过头,柳母朝着柳婧说道,“那姓史的狱卒托我转告你,说他必定不负托付,会请最好的大夫给柳公治好伤。”

柳婧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狱卒这样说,不就是为了在她面前表功劳吗?这功劳现在只是表表,可她这个“贵公子”以后都是要用金子来犒赏的。

说来说去,还是得抓紧赚更多的钱啊。

柳婧想了想自己的才能,她识得字,算得数,还写得一手好隶书。另外,通晓五行阴阳历法,擅长鉴定玉器字画,还会画画、弹琴、鼓瑟、吹箫,会刺绣,懂各类丝绸。

柳婧自小聪明,有过目不忘之能,在当地曾是名噪一时的神童。十一岁后,父母虽然百般压制,可一本班昭的《女诫》,她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倒背如流。她父亲虽然想拘她的性子,可这样成天关着只刺绣看书,也怕闷坏了这个宝贝女儿,便下定决心把女儿朝德才兼备的路上培养。养了这么多年,德似乎有了,才更是早有了。要不是出了这次的变故,说不定她柳婧还能成为第二个班昭呢。

柳婧想了想,光凭自己识字算数能写一手隶书的才能,到衙门求个文职,都有可能被看中,就算衙门难进,给某个富商做门客,那是简单之极。

可是,门客一天能赚多少金?一个月赚到三四金也算是收入不错的吧?可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月能赚三四百金的门路啊。

第十天晚上,柳婧在抄完浪荡子们的杂谈后,歪着头想了想:一册上好的春宫图价值百金?这钱可真好赚啊。可惜这事太过羞耻,实是不能为。

转眼她看到另一条又想道:把本朝玉器伪造成先朝玉器,可得利百倍?这个需要有足够多的上等玉器,以及前朝玉器的样本才能做,而且还要有专门的工具,最主要的是,没个二三年只怕出不了师。

再则,父亲向来清正,要是知道自己靠这种手段来牟利,肯定是宁可死在牢中。

下面还有一条,西南之地暴发疫病,如有饱学之士,愿意冒名顶替官府指派的人前往疫区为吏的,李府、杨府还有肖府,愿拿出一千两到二千两的黄金为酬劳,先付三成,在疫区待留一年后,再支付剩下七成。这条也不行,她还是一家之主呢,离不开。

她看来看去,看到最后暗叹一声,把卷帛给收了起来。

在第二十天,家里的金已所剩无几了。本来,上次打点过狱卒后还剩下三十五两,可又叫柳婧用去了十五两,吴叔和王叔又各拿走了十两金做路费,现在的家里又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了。柳母更是眼巴巴地等着老家卖了宅子和店铺的钱来救急呢。

不过,柳婧所有的焦虑,在第二十三天晚上听了浪荡子们的述说后,奇异地消失了。

第二十四天,是个大晴天。

年节刚过,平日里太阳即便挂着也是泛黄无力的,不过今天的太阳特别明亮特别艳,白晃晃地照在人身上,直让人从头暖到了脚,倒把初春的寒冷全给驱走了。

柳婧这一天一直闭门不出,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坐着牛车,来到了码头处。

吴郡作为扬州十一郡之一,来往的货运船只特别多,码头处总是一派繁忙。

柳婧的牛车停留了一会儿后,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西沉的太阳,斯文地对驭夫说道:“你在这里候着,一定要等到我回来了再走。”

“是,大郎。”

走下牛车,朝着西侧码头走去的柳婧,身影平和安静。这种儒生般的清雅,与码头上汗流浃背忙碌着的庶民们显得格格不入,特别是当她出现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草棚外面时,就更显得扎眼了。

一个大汉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柳婧,顺口把嘴里的草茎吐到地上,龇着黄牙问道:“你这书生,跑这里来做甚?”

柳婧中规中矩地朝这大汉一揖后,说道:“还请禀报夏君,阳河县儒生柳文景有大事求见。”

“夏君”这两字一出,那大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凡是在这码头上混的,谁不知道夏君的名号?整个吴郡的浪荡子,谁敢不给夏君三分颜面?

不过,眼前这个文弱儒生来找夏君做甚?而且他要找夏君,不在夏君的居所,跑到这码头上来做甚?

那大汉瞪了柳婧一会儿后,出于对夏君的敬畏,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哼哼道:“小子不错呀。行,我这就禀报上去,别怪我提醒你小子,要是你没什么事,却拿夏君开玩笑,那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柳婧再次低头一揖,算是回答他了。

那大汉见她态度坚决,叽叽歪歪地转身走了。

约二刻钟不到,那大汉走了过来:“小子,夏君要见你。”

“多谢。”柳婧施了一礼,跟在那大汉的身后,朝着前方的草棚走去。

草棚不宽,却很深,柳婧顺着草棚左侧的过道,一直过了四个房间,那大汉才停了下来。朝着第五个房间一指,那大汉低声说道:“夏君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多谢。”

柳婧朝大汉致意后,缓步上前,推开简陋的木门走了进去。

竹子和草随意搭成的房间中,一个四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把双腿搁放在几上,手里拿着一个卷帛在翻看着。

这个时代,能读书本身就是一种有身份的象征。所以在柳婧以及大多数时人的心中,读书人都是斯文得体的,像眼前这个大汉,这般动作粗鲁随意,毫不讲究,却又拿着卷帛看的,算是极为罕见。

一时之间,柳婧还愣了愣。不过她心中有事,很快便收回了思绪,上前一步朝着夏君深深一揖,朗声道:“阳河县儒生柳文景见过夏君。”

夏君放在几上的双腿晃悠着,双眼一直盯着卷帛,也不看柳婧一下:“直接说吧,找我什么事?”这人的声线倒是意外的清亮。

柳婧见这个夏君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了想后,直接说道:“在下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有人将在今晚上对夏君不利……”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夏君已将手中的卷帛“啪”地一收。他抬起头,一双白珠泛黄、隐带凶厉的眼死死地盯着柳婧。

这样的眼神太骇人,柳婧饶是心里已有准备,还是白了脸。

“你这儒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夏君倒没有动怒,只是那语气阴森,盯着她的眼睛更如狼一样。

柳婧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尽量心绪平和地说道:“夏君的名号,在下早就听闻。对于你这样的人,我一介儒生,不敢戏弄。”

她这话很有说服力。

夏君腿一收,站了起来,他铁塔样的身形如山一样杵在那里,瞪着柳婧,他喝了一声:“说!谁人将对我不利?”

这一声喝,宛如闷雷,能让胆小的人腿发软。

柳婧的脸又白了白,她深呼吸几下,垂下眸子避开夏君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平和地吐出声音来:“我为求财而来。”柳婧斯文地说道,“这条消息,卖一百金!”

这话一出,夏君咧着大嘴笑了起来:“真是稀罕事,居然有人跑到我头上赚钱来了。”语气又强硬又不善,让柳婧的脸越发白了。

她勉强笑了笑,最后叹道:“在下也是缺钱……要不是知道夏君仁义又才干过人,这消息在下会让它烂到肚子里去!至于这吴郡码头谁失了货,谁得罪了上面的人生路艰难,又与我这个读书人有甚关系?”

夏君看着眼前这小白脸儿,分明是声音大点都吓得腿打软的主儿,可现在这句话,倒是打动他了。

夏君皱起眉头坐回榻上,盯了柳婧一阵后,他手一拍,喝道:“拿一百两金过来!”

“是。”一个瘦弱的汉子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那人便端了一个托盘进来,那托盘上,十块金锭闪闪地发着光。

把那托盘朝几上一放,夏君示意那人退下后,转向柳婧瞪着,“说!”声如炸雷,过了半天,柳婧的耳中还在嗡嗡作响。

柳婧再次深呼吸几下,直到自己的心跳平缓些,才压沉声音说道:“今晚戌时三刻,有一船货从建安郡至此,是夏君要接的货吧?”

夏君表情严肃起来,他瞪着铜铃眼,沉声说道:“正是。”

“听说,那个时候,官府也许有人会过来……还有官府之所以知道此事,实是夏君的属下中有人泄密之故。”

柳婧虽然说得不太清楚,可这种事知道这么多已经够了。转头看了一下沙漏,夏君腾地站了起来。他把托盘朝柳婧一推,瞪着凶厉的眼杀气腾腾地说道:“戌时很快就到了,郎君就不忙着回去了。且收好了金,在这草棚里待到戌时三刻。一切如小郎所说也就罢了,如果你敢虚言诳我……”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可那毫不掩饰的凶戾,却比任何的话语还要让人害怕。

柳婧白着脸接过托盘,一言不发地走到角落的榻几上坐好。在把金收入袖中时,她咬牙想道:今次要是平安回去了,我一定要想个安全的赚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