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凌鼎年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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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新.疆(1)

在米吉尔·坎巴尔家

接待我们的邵总编说:你们来一趟新疆不不容易,来一趟博尔塔更不容易,这次要让你们吃一些内地吃不到的东西,见一些内地见不到的东西。

吃不到的东西无非是羊肉手抓饭、烤包子、拉条子、奶皮子、马奶子酒等,没见过的可就多啦,新疆的山山水水对我们无不新鲜、诱人。

老邵神秘一笑,说:“去了保你们流连忘返。”

车子在博州郊区的一个居民点停了下来。车一停,身穿民族服装的主人就来门口迎接——好哇,是安排我们到维吾尔族家作客,这主意绝。主人叫米吉尔·坎巴尔,是博州市文工团的创作员,州政协常委。看来主人早就作了准备。但见院子的葡萄架下,几张长桌一字儿排着,上铺桌布,己摆满了各种水果与食物。有葡萄、苹果、花生米,还有馕、馓子、萨其马、月饼、黑面包,以及各种叫不出名的小点心,五色杂陈,煞是好看。

热情的女主人萨米拉惟恐我们不吃少吃,一个劲劝我们吃这吃那、尽管她的汉语不是很标准,但那份真诚那份热情,真正使我们体会到维吾尔族同胞的好客。

不一会,一阵阵烤羊肉串的香味徐徐飘来,让人垂涎欲滴。原来米吉尔·坎巴尔的儿子已在为我们这些远方来客烤起了羊肉串。我想这可是正宗的新疆羊肉串,非尝不可的。我们每人都津津有味地吃了一串,那味道确实地道,用得一句广告语“味道好极了!”

在维吾尔歌曲那热情奔放的旋律下,米吉尔·坎巴尔一家轮番上场跳起了欢快的新疆舞,坎巴尔的舞姿粗犷而有力度,透着一种阳刚之气。女主人萨米拉的舞姿大方娴熟,依稀能见年轻时的影子。两千金一个叫麦热瓦依(意为珍珠),一个叫麦热甫,跳得轻轻盈盈,像春日晴空翩翩飞舞的小燕子。麦热甫只八岁,天真活泼,简直像个快乐的小精灵,极讨人喜欢,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散溢出艺术韵味。特别是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是会讲话似的,这是一种天赋,一种慧根。倘若有名师带教,有机会深造,其艺术前途无可限量。

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的木尼拉亭亭玉立,己有几分少女的羞涩。她的舞姿显得潇洒明快,完全是专业水准的。一问,原来木尼拉是米吉尔·坎巴尔的侄女,在新疆艺术学校学舞蹈。

在这样的氛围里.会跳舞的自然而然技痒,不会跳舞的也情不自禁跃跃欲试。我一向自称舞盲,但当博州歌舞团的阿塔莱提一邀请,我也破天荒上场了,虽然动作很笨拙,可那种欢快使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跳舞刚告一段落,当地的一音乐女教师沙娜爱提弹起了都他尔,唱起了《吉祥之歌》《婚礼之歌》,表达了她祝福、喜庆、吉祥的良好心愿。歌词我们听不懂,但曲调极有韵味,置身在这样的气氛中,什么烦恼,什么忧愁,都会一扫而去。身临其境的我真正体会到维吾尔族的能歌善舞。

唱罢跳罢,开怀畅饮。作陪的博尔塔拉州宣传部长毛缠逊、州文联副主席陶德民等都是几十年的老新疆了,端起主人敬的那达木大曲能一饮而尽,一个个极富西部汉子的豪爽。苦了我,我平时是滴酒不沾的,但在这种场合,这种气氛下,怎好意思驳主人面子,却主人盛情呢,壮壮胆也得喝一口,其实沉浸在这种氛围里,不喝也早醉了。

最后一道是羊肉抓饭,当大盘大盘盛着的羊肉抓饭端上来时,已实在吃不下了。不过,那羊肉抓饭烧得分外诱人,那一粒粒米饭雪白雪白,油亮油亮,那切成丁的胡罗卜,那切成丝的皮芽子,那大块大块热热腾腾的羊肉,使手抓饭色、香、味俱全。不过,用手抓饭吃,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自然有些笨手笨脚,免不了吃得很狼狈,《战旗报》的王梅端起相机照了一张又一张,把我的那种馋嘴相,那种孩童般快乐,永远留在了照片上。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我们恋恋不舍,依依惜别。主人一叠声欢迎我们有机会再去,那份真诚使我们永远难忘怀。

作客蒙古包

听说东道主要安排我们去蒙古包作客,我为之雀跃,一路上我兴奋不已,全然忘了山路的颠簸。

蒙古包在赛里木湖畔的一个山坡上,是一片天然的草原牧场。不远处,天山静静耸立,那一排排云杉装扮得天山伟岸中带有几分秀气。山脚下自由自在的羊群、牛群,勾勒出一幅天山牧场图。

据博尔塔拉州文联副主席陶德民介绍:蒙古包主人叫欧尔沙,女主人叫巴达。是州文联干事阿·乌云的亲戚,阿·乌云为了安排这次活动,半个月前就来打过招呼。

车子停在了蒙古包十多米远的地方,欧尔沙与巴达早已穿好了蒙古族服装候在了蒙古包门口,刚下车,欧尔沙就用一银碗递上了马奶子酒。我想起了邵华总编临行时介绍的,这大概算下马酒。我不会喝酒,这种场面最难应付,幸好邵总编已教了我一手:我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欧尔沙敬上的下马酒,放在嘴唇边,象征性地抿上一口,再敬于客人,如此反复三次,即表示客人真不会饮酒,但心意已领,礼节也算到了,主人就不再勉强客人,一般主人一饮而尽,以示敬重客人的美意。

一一喝过下马酒,欧尔沙把我们迎到了蒙古包里,这蒙古包估计有十多个平方米,其进门左手侧里边一圈都铺着厚厚的羊毛毡,羊毛毡上又铺了布,上面放满了馕,以及各种奶制品,可惜我叫不出名。

按规矩,进门后必须脱鞋,从左侧上去依次盘脚坐定,不能进门后径直踏上羊毛毡,而且女客要坐右边。

刚坐定,主人又来敬酒,不知算是进门酒还是入坐酒,反正劝酒的名堂很多,大有不醉不散之势。没有半斤打底,一斤不醉的好酒量,要闯过蒙古包的热情这一关,大难。

欧尔沙是个朴实憨厚、不善言辞的牧民,他只是一次次把酒敬到你面前,那份敬意使你不喝下,会觉得愧对了这份诚意。

马奶子酒上口虽说不很凶,但据说后劲十足,倘若喝醉了,一天一夜不醒算是小意思。这里风俗越是喝得酩酊大醉,主人越是高兴。在牧民看来,越是开怀痛饮,越是看得起主人。

欧尔沙一巡酒刚敬好,女主人巴达又来敬酒。巴达显然比他丈夫活跃得多,年轻时一定是个能歌善舞的姑娘。她敬酒方法与欧尔沙不同,她一端起酒碗,就先唱上一支歌,根据被敬酒者不同身份选唱不同的歌曲,我不知她是现编歌词还是现成歌曲,反正她敬了十来个客人,所唱歌曲无一相同。譬如她给我们上海客人唱得歌词大意是“不管春夏秋冬,都欢迎你带朋友一起来作客……”也许,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不很圆润,但那种韵味,那种出自心底的真情,那些走穴的歌星是很难唱出来的。

蒙古包里洋溢着和睦欢乐的气氛,其乐融融。仿佛原本就是老朋友,好似久别重逢后一次亲亲蜜蜜,开开心心的相聚。不是一个民族,胜似一个民族,不是一家子,胜似一家子。

赛里木湖畔的这个达留草场,是个远离城市的草场,平时极少有客来访。他们把我们上海来的作家当作了最尊贵的客人。草场的支部书记麦得阿其也赶来了,邻近的牧民也不请自来,更增添了气氛。

麦得阿其是哈萨克族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的酒量必大得惊人,因为他一端起酒杯,就换了伊犁特大曲,伊犁特大曲被称为新疆茅台。麦得阿其的敬酒与我们南方人敬者干掉,被敬者随意完全不同,他的敬酒,自己滴酒不沾,非要被敬者一饮而尽。他认为让客人喝是对客人最大的尊敬。畏酒的我,只能故伎重演,想反复推三次,敬三次,以便让麦得阿其喝了这碗酒,反正他好酒量,不料麦得阿其说:“我是哈萨克族人,我们哈萨克族的规矩,这敬的酒不能不喝的。”

我知道我不会喝酒很扫主人兴,气氛也不上去,只好硬着头皮喝一口。乖乖,60度的白酒,呛人呐。还好,邵总编很是护着我,关键时刻,又一次伸出了援助之手,代我喝了。

草原牧民确实很朴实,他们不知怎样欢迎远方客人更好,只一个劲用敬酒来表达他们内心的欢迎之意与敬意。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劲劝你吃。阿·乌云一样样介绍给我们,那是奶酪,那是酥油,那是奶疙瘩,那是奶豆腐,那是奶皮子……我每样都尝了尝,觉得奶皮子味道最好。他们说我嘴刁。原来奶皮子是牛奶中最精华的部分,相当于豆浆上面那一层东西。奶酪我也能吃得惯。奶疙瘩有些酸,但据说很开胃。

喝罢奶茶,我们出蒙古包看欧尔沙宰羊。

欧尔沙牵了一头毛色黑白相间的当年山羊来让我们看过,很有点验明正身的味道,大概是让客人放心,这是活蹦活跳的山羊。

整个宰杀过程干净利落,宰杀后的羊就放一口大铁锅里煮开了,大铁锅下是用石块垒成的灶,简单而实用。

趁煮羊间歇,我们换上了主人的蒙古族服装,骑上了马,拍照留念。

阿·乌云还在草场上即兴为我们跳起了热情奔放的蒙古舞蹈。

阳光、蓝天、雪山、青松,阿·乌云一袭红色蒙古服,翩翩起舞于绿色的草场上,仿佛万绿丛中一点红,构成了色彩和谐,韵律动人的画面,那一点一似定格在达留草场,定格在我们心扉。

当蒙古包前羊肉飘香的时候,我们的作客开始进入高潮。

阿·乌云唱起了由州文联副主席陶德民填词配歌的《祝酒歌》。喝罢,她向上海《萌芽》杂志主编曹阳老师献上了洁白的哈达,阿·乌云也是一人一歌,她给我献哈达时,唱的是《美丽富饶的博尔塔拉》。我知道献哈达是蒙古族人的最高礼节。以前虽从书上报刊上、电视电影里读到过见到过献哈达,多少有些激动。我想这洁白的哈达我将好好保存。留作永远的纪念,纪念这次博尔塔拉之行,纪念这次难忘的作客蒙古包,接受了哈达的我,用刚学来的蒙古语说:“阿西塔”!(谢谢)

阿·乌云一首接一首唱。《托布秀儿》为蒙古族民歌;《小鸟》为哈萨克族民歌;《年迈的父亲》一歌是唱给叔辈的歌,有位蒙古族老人感动得泪溢眼眶;《金扣》是献给主人欧尔沙的……

为了答谢主人的一片盛情,曹阳主编唱了一曲《格答曼林》,那圆润的嗓音像训练有素的专业歌手,赢得掌声阵阵。我也即兴唱了一首《草原,可爱的家乡》,一则表达我的心意,二则用这五音不全的嗓门换取了免喝一碗酒的权利。

等羊肉抓饭煮好,已是下午四五点钟了,但在新疆,因时差关系,只相当于上海二点多钟的时候。

羊肉抓饭我已在博州的维吾尔族家里吃过,自以为有经验了,谁知蒙古族还有蒙古族的规矩——欧尔沙把一大盘羊肉端了进来,随后他用蒙古刀在肥硕的羊尾巴上割下一条二指宽的肥羊肉,放在手心,敬到客人面前,客人须当众吃掉。这是尊敬的客人来到才有的礼节。曹主编是长者,自然先敬他。盛情难却,他闭闭眼吃了那肥肥的羊尾巴肉。轮到我时,羊尾巴上最肥的一段已先敬了曹主编,阿弥陀佛,我的那一条肉是肥瘦各半,幸好我还能吃点羊肉,不致当众出洋相,也不致驳了主人的面子。

吃罢羊肉抓饭,女主人巴达把蒙古包顶当中覆盖着的羊毛毡掀开了,一缕阳光直射进来,蒙古包里顿时灿烂起来。

当我们告别时,欧尔沙又执意来敬上马酒,一直目送我们车子远去。山远了,水远了,唯有欧尔沙一家挥手道别定格在蒙古包前,烙印在我们心坎上。

赛里木湖又称净海,而这一片达留草场可称是一片难得的净土。当然,更纯更净的应该是欧尔沙一家的心灵了。欧尔沙一家接待我们无任何功利目的,他甚至没问我们姓啥叫啥,只知道是上海、江苏来的作家。

也许,这辈子我们再也没有机会重逢,但他们一家却倾注上最大的热情,把我们当作最尊贵的远方客人。那种民族间的亲情像天山的雪水一样清一样纯,像马奶子酒一样醇一样香。“拜也恩塔!拜也恩塔!”(蒙语“再见”)我再一次挥手道别,依依不舍。

再识敖包

最近,我应邀去新疆博尔塔拉讲课,讲课之余,热情的东道主安排我们去塞里木湖畔的蒙古包作客。

一早,我们就驱车出发。小车在盘山公路颠簸了几小时后,半道上突然停了下来,州文联的陶德民副主席说要在这儿祭敖包。

我立即想起了人们常唱的那首歌:《敖包相会》“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你为什么还不到来……”或许是民歌的魅力吧,我急切想见识一下敖包在哪里呢?我抬眼四望,这是两山的一个峡谷,地势十分险要。如果打起仗来,两边制高点一占领,是易守难攻、打伏击的理想之地。可这儿除了嶙峋的怪石外,哪有什么可供谈情说爱的敖包呢。正当我东张西望,疑惑不解之时,州文联的蒙古姑娘阿·乌云指着山坡上一堆石块垒成的石包说:“那就是敖包!”

什么,敖包是石头垒的,不是搭帐篷之类?我吃惊不小。

老陶是老新疆了,他给我们介绍说:“敖包的历史相当久远。祭敖包是游牧民族的一种宗教信仰性质的活动:也有一说与宰杀牛羊有关……”

阿·乌云已用一只银碗倒了酒,要我们依次祭敖包,据她说:一般在路途最险要的地段设有敖包。路人在此祭敖包,以求保佑安全。她还特意关照我:若家里有几人,就拣几块石块放上去,这样能使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只见老陶神情严肃地站在敖包前,面对群峰朗声说道:“感谢上苍给我们以恩惠,感谢大地给我们的财富,愿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然后,他把一碗艾比湖白酒一饮而尽。

我学着他样,把石块一一扔到敖包上,嘴里念念有词:“这是我老母亲的,这是我妻子的,这是我儿子的,这是我自己的。”刚说完,阿·乌云把一碗白酒递了过来。我不会喝酒,只能象征性地抿一口,然后把酒洒在了敖包上。

古人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诚哉斯言,假如我不到新疆,不到塞里木湖,何以知道敖包是怎么回事呢,真正是增知长识。

再看那些敖包,那些冷冰冰的石块似乎亲切了起来。两边山坡上各有几个敖包,有大有小。我猜那个近二米高的敖包有些年头了,来这里祭敖包的人一定是不少。但不知那些蒙古姑娘、小伙是否到这里来相会?如果中秋之夜来这儿相会,一定很浪漫,不过,假如没有点胆气是万万不敢来的。由此看来,敖包相会非得两情依依,无所畏惧才行。

啊,大名鼎鼎的敖包,我终于走近了你,认识了你,我摄下这名传遐迩的敖包,作了永远的留念。

站在阿拉玛力哨卡上

四十岁以上的人,对《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这支歌曲大多耳熟能详,甚至一听到那激越的旋律就能情不自禁地哼上几声,但这支歌出何时何地,为谁而作可能就鲜为人知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访问新疆霍尔果斯口岸附近的阿拉玛力边防站时,了解到这首传颂已久的男声小合唱,原先是阿拉玛力边防站的站歌,后来流传了开来。伫立在祖国边陲的阿拉玛力哨卡上,我的耳畔自然而然地响起了“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到那里去,哪里艰苦那安家……”的歌声。眼前,年轻的战士正持枪在哨卡上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前方。对此,我能不肃然起敬!

阿拉玛力,维语是“有苹果的地方“。但事实上,这里并不是浪漫之地。当我们沿着曲曲折折的盘山国境公路向海拔1500多米高的边防进发时,沿路几乎没有人烟,除了山峰,还是山峰,只有倔强的野榆,与果满枝头的沙棘点缀着沉默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