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后周枭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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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郭威起兵(4)

郭威本来就指望有人出来说这番话,这个时候反而假意推辞,最后似乎实在难以阻挡众人的意见,于是点头同意,当即便点起兵马,让郭崇威为先锋,自己和王峻在后面领兵慢慢前进。赵匡胤和韩通自然跟随,只是郭威走了,邺都却也需要有人来管辖,于是邺都的军务都交给了柴荣来掌管。当下大军出发,很快到了檀州,那檀州刺史王殷,本来是王章的弟弟,这时候听说郭威领兵要进京面圣,大哭着走出城门来迎接郭威,情愿将全城兵马都交给郭威,让他带去开封,郭威百般安慰,于是立即安排部队渡河。可巧就在码头上看到一个人形迹可疑,于是叫过来询问,原来是开封宫中的太监,受了刘承佑的指示,让他去探听一下邺都的情况。郭威大喜说道:“我正打算给皇帝上一道奏折呢,既然碰到你,那就麻烦你了。”说着就提笔写了一道奏折,上面说道:“臣威言:臣发迹寒贱,遭际圣明,既富且贵,实过平生之望,唯思报国,敢有他图!今奉诏命,忽令郭崇威等杀臣,即时俟死,而诸军不肯行刑,逼臣赴阙,令臣请罪廷前,且言致有此事,必是陛下左右谮臣耳!今鸗脱至此,天假其便,得伸臣心,三五日当及阙朝。陛下若以臣有欺天之罪,臣岂敢惜死。若实有谮臣者,乞陛下缚送军前,以快三军之意,则臣虽死无恨矣!”大概意思就是说不是我想来,实在是下面的军士们看不过去,非要胁迫着我前来,这封奏折明着看上去好像有点推卸责任,实际上却是满含威胁,言外之意我都被兵士们胁迫了,等到他们进了京城,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刘承佑虽然年幼,但是也不是糊涂之人,接到郭威的这封信一看,便知道他信里面是什么意思,当即召开朝会说既然郭威领兵前来,我们应当派兵抵御,可巧当时有个叫慕容彦超的将领,平时一惯自大,这时也被汉主叫来,商量发兵事宜。又那原来的老臣,知道郭威的手段,也看出京城现在没有什么防卫兵力,于是出谋划策说道:“郭威原来随着先帝征战沙场,特别善于打仗,我看满朝文武,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但是他手下的那些邺都军士,家眷可都在京城内,依我看,不如将那些家属们都驱赶到城楼上,等到郭威到来,能说通还则罢了,如果说不通郭威必然指挥兵士攻城,到时候将士们一看满城都是自己的家属,自然也下不去手。我们再进行攻心之计,便可以保住东京没有事情。”这条计按说挺毒辣的,也是一条妙计,刘承佑也觉得可行,偏偏那个慕容彦超听了以后非常不以为然,立即反对说:“这是懦夫的做法呢,那郭威能有多大本事,现在纵兵叛乱,竟然敢直逼京师,当然应该发兵讨伐,你这老匹夫说得话却不可信。”刘承佑是个没主意的,听到慕容彦超说得如此容易,当即命令慕容彦超为统帅,率兵直奔檀州去阻挡郭威的军队。

郭威是何等聪明的人,早在半路上就想到了京城内可能会以家眷来威胁自己的将士,于是三番五次的和兵士们说:“皇帝被奸佞所迷惑,大肆杀戮功臣,我这次进京只不过是想向他当面诉说冤屈。我在京城的家属已经被奸臣们所杀,倒也没有牵连。但是你们的家属,好多还在京城,到时候兵临城下,恐怕奸臣们对你们的家属有害。不如你们还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把我抓起来送到京师吧。”将士们被他这么一激,自然都不乐意,纷纷说将来必然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坏了将军的大事。郭威得了他们这一番话,这才不再说了,但是私下里找到王峻,让他告诉将士们,就说等到攻克京城之后,允许将士们在城内抢劫几天。王峻于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军中,将士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听了之后当然更加踊跃。眼看着这天已经来到了天平军境内,前面有人来报告说,前方有高行周领兵堵住去路。郭威闻听是高行周亲自领兵来拦截,不由得顿足捶胸道:“万万没有想到老高竟然出兵,这下子我可麻烦了。”

赵匡胤和韩通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是柴荣在郭威身边比较长,这时悄悄告诉他们两个人说:“我父亲的脖子上纹着两只小雀,所以人送外号郭雀儿;这高行周勇冠当世,人人都称他高老鹞子,我父亲这一辈子最怕碰到的就是他,你想这雀儿碰到鹞子,能有个好么?”赵匡胤和韩通听了以后哈哈大笑道:“我们以前也听说过这高行周的名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碰到,现在既然跟着将军,在进京的路上碰到了,就让我们去会他一会,看看究竟是他这鹞子飞的高,还是我这棍子打得狠。”当即就想郭威领命出战。

郭威听到赵匡胤和韩通肯出战,心里面非常高兴,和他们说:“我也曾见识过你们二人的本事,和那高行周不相上下,只是高行周除了勇猛之外,还善于用兵,若只不过是阵前打败他,他回头仍然坚守,我们仍旧是过不去这关,还希望两位将军要多想办法,争取让高行周能够自动让开道路。”两个人领命而去。

到了阵前摆开阵势,朝对面观看,果然见对面有一员老将,银盔银甲,白须飘飘,坐在马上立在当场,果然是威风凛凛,不由得暗中挑一下大拇指,心想难怪高行周天下闻名,只看他现在这般威风,壮年时想必更加威风八面,不敢怠慢,当即提马上前见礼。高行周见对对方军中出来一个红脸汉子,一个精壮汉子,却没有看见郭威出来,心里面感到奇怪,于是朝对面喊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不见郭威亲自出来?我们本来是旧相识,既然是故人见面,怎么如此失礼。”

赵匡胤连忙回礼道:“我们是郭将军帐前的左将军右将军,我叫赵匡胤他叫韩通,我家将军知道高将军前来阻拦,自己知道打不过,所以不愿意出战,是我们两个想来见识一下老将军的威风,所以领命出战的。老将军既然和郭将军原来就认识,自然知道郭将军的为人,若不是因为朝中的奸臣杀害了我们将军留在京城的家眷,我们将军也不会起兵逼京。现在路过老将军您的属地,还希望放我们过去,也不要动武,免得伤了你们故人的和气。”

高行周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你这无名小子说话真是有趣,就算是郭威现在阵前,他也不敢如此说,你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老夫违抗朝命,放你们这等叛军过去,如果这样,我岂不是和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么?既然郭威不肯出来相见,那就先拿住你们两个再说吧。”话刚说完便催马上前,直取赵匡胤而来,老将军年龄虽然有点大了,但脾气却一点没有变化,和以前并无两样。赵匡胤看他来势凶猛,刚准备摘下蟠龙棍和他鏖战,一旁的韩通早已经催马杀出,手执一杆长枪和高行周战在一处。高行周银盔银甲,韩通却是一身黑盔黑甲,两个人都使着枪,这一场厮杀分外好看:两马相交,双枪并举。两马相交,驰骤疆场,尘衬蹄,蹄搅尘,荡起满天证雾;双枪并举,盘旋架舞,我刺你,你奔我,飘来一块飞霜。往来争战有多时,勇怯高低难定局。两个人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高行周混名左天蓬,家传枪法,当年就算和铁枪王彦章相斗也是不分胜负,哪里会把对面这员小将放在眼里。韩通却是本领高强,曾经随明师学过多年,也是枪法精绝,更何心中不服高行周,又看他年龄老迈,更是必然要胜了他。两个人战已多时,约有七八十合。胜负未分。

高行周见韩通马快枪疾,果是骁勇,心中暗想:“这黑贼要想在我手内逞强,待我赚他猛力用完,再与他算帐。”就收回了枪,只管招架,不肯冲前。那赵匡胤在门旗中观看,只见韩通枪法如骤雨一般,往来冲杀;高行周只是这架退避,无暇还兵,只道他年老力衰,对敌不过。但是转念一想便知道高行周心中所想,于是命令军中多添战鼓,催动如雷,三军呐喊摇旗,上前助敌。韩通正在招架之际,忽听军中紧催战鼓,回头一看,见军士蜂拥而来,知道赵匡胤有点着急动怒,低头暗想:“我若再与这老贼相持,说不定气力用尽,反而被他占了便宜。”遂即暗向腰边取出那打将钢鞭,执在手中,然后卖个关子,装作气力用尽,便催马退了下去。那高行周眼看韩通退去,还以为真的是韩通无力,只顾拍马冲战,双手拈枪,正照韩通便劈面刺来。怀德右手抡枪,仍前招架,冲锋过去;回马转来,左手举起钢鞭,喝声:“着!”照头打将下来。高行周这才知道中计,说声:“不好!”把头勉强往后一侧,但是心中却暗自叫苦,心想这一下打在背上,怕不也要了我的老命。只听当的一声响,自己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再看局面时,自己那边已经冲出了一员小将,正在和韩通鏖战,那边的赵匡胤眼看韩通就要得胜,却见到对方阵中冲出一员小将,刚刚好伸枪挡住了韩通的鞭。不由得暗自纳闷,心想连高行周都战不过韩通,是谁如此胆大,竟然还敢上阵挑战。可是再往下看,越看越是心惊,只看他小将军枪法精妙,几十回合一过,眼看着韩通就招架不住,败下阵来,赵匡胤唯恐对方麾兵冲杀,急忙手执蟠龙棍上前,让过韩通,拦住小将。

两个人马打对头,赵匡胤抱拳问道:“不知道小将你叫什么名字,刚刚我方韩通明明已经快要打败高行周,你却出来横插一枪,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小将军听了以后把眉毛一竖说道:“反贼,你竟然敢称呼我父亲的名讳,我告诉你,我行高名怀德,这天平节度使便是我的父亲。郭雀儿胆敢引兵袭取京师,其他人我们不管,要想从我们父子这里过去却是难上登天。”赵匡胤笑道:“我看你武功高强,何必为了现在昏君卖命,倒不如暂且放我们过去,将来也不至于伤了和气。”高怀德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你这红脸的反贼,再不要胡说了,我们父子尽忠朝廷,宁死也不肯和你们同流合污的。”说着拍马举枪上前就来和赵匡胤打在一处,赵匡胤也抖擞精神,把自己这条蟠龙棍舞的好像风车一般,两个人这一交手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了个难分难解。两个人心中都是暗自心惊,这高怀德自从年少时跟着父亲习武,从小就没有碰到过对手,更加上天生的力大无穷,所以自然有些骄傲,刚才和韩通对答时就有些奇怪,心想这韩通竟然如此力大,能抵得住自己几十招。现在和赵匡胤一交手,却丝毫占不上优势,更是暗自心惊;那边的赵匡胤也是同样想法,这高怀德可算的上是自己迄今以来,唯一能和自己打成平手的,因此也是处处提防。同时暗暗叫苦,想郭威所说果然不差,光着高行周高怀德夫子两个拦在这里,想要到东京便难比登天,看来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了。两个人各怀心思,一直打到天色发黑,双方阵中都鸣金收兵,这才各自回营。

赵匡胤回到营中,见过郭威,郭威问他说:“高老将军枪法如何?”赵匡胤和韩通都点头称妙,赵匡胤沉思半晌说道:“我看将军所言不差,这高行周和高怀德枪法精妙,他们又占据着关隘,有了地利之势。我们却相当被动,即使能在阵前打败他们,他们只要退回关卡,锁上城门,我们就必须耗费时间攻城,时间一场,朝廷调来的其他兵马就会把我们围在中间,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可就大大不妙了。所以必须得尽快解决了高行周,急速前往京城。”郭威点头称是,对赵匡胤他们说:“依照我对高行周的了解,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而且也不是一个一味的勇夫,对于朝政对于民情他都是了解很深的,我决定今晚孤身进城去劝说他,要让他明白,如果不是我起兵上京,这样的事情终究是会发生的,说不定也会是他高老鹞子。朝廷现在如此混乱,皇帝又是个昏君,所以才把我逼成了这个样子。他若是个知晓道理的,听了我说,自然便会放我们过去。”赵匡胤和韩通听了以后都大惊失色,纷纷劝说:“将军,不能这么做啊,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你对高行周的了解毕竟也有限,怎么能孤身犯险呢?万一高行周借此机会将你抓住,送到京城,那我们这一番事业岂不是就夭折了?”柴荣咬着牙说:“富贵险中求,现在情况已经如此紧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明天我们继续出战,你们有把握必然能胜了高氏父子么?”赵匡胤和韩通都摇头否认,郭威说既然如此,就只有冒险一试了。赵匡胤看郭威已经决定了,便也不再阻拦,让韩通守着营寨,自己和郭威都换了一身衣服,没有携带任何兵器,潜出军营,直奔滑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