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喜对于轻云的忽视愤怒到了极点,她身边的丫头采兰立刻上前,斥道,“没见我家小姐的绣鞋都被你打扫的垃圾弄脏了么?还不快些道歉?你眼睛瞎了,还哑了么?”见轻云仍是不停手的在扫,采兰绕到轻云的面前,一脚将扫帚踩住,狠狠的瞪着轻云。
轻云抬头,眼神有些虚无飘渺的看着采兰,却又让人觉得幽深而寒凉,采兰微微一征间,只听轻云冷声说道,“让开。”
不知道为什么,采兰突然觉得以前那个好欺负,又略显呆傻的齐轻云好像有些变了,她的脚也差点不受控制的抬高,突然想到有主子撑腰,她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抬高了音调,“贱婢,还不快给我家小姐道歉?”
只听‘啪’一声,采兰的声音如同断弦落音卡在喉咙之间,所有人都征愣住了,轻云轻轻的拍了拍手,看着有些微红的掌心,哇,刚才这一巴掌好像打得有些用力了,真疼。从采兰的脚下抽出扫帚,看来这会儿这地是没办法扫了,干脆再休息一会。
如喜先反应过来,高声斥道,“齐轻云,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个贱婢,居然敢打本小姐的人?”
轻云挑眉轻笑,“三姐,你我同为庶女,我若是贱婢,你又是何身份?”
“哎呀!居然敢还嘴?”如喜杏眸圆睁,不敢相信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齐轻云,居然敢顶嘴,“二姐,你听到没?看来她真的是病傻了。”
如欢忍不住拉了一下如喜,示意她差不多就可以了,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唯唯诺诺的四妹,但如今府里有贵客在,爹和娘早就知会过众人,不可生事,不可惊扰到客人,更何况,今天的事,四妹也没有做错。只不过……她还是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轻云,这个四妹,好像是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如喜对于如欢的劝阻像是没看见似的,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贱婢,她一定是仗着爹昨日来看过她,便无法无天,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几位妹妹,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轻云的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娇语声,如同天籁,这声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从这声声温柔恶语中惊醒,有环佩叮当的轻响,像是在用力的扣打她的心,声音在她的身后停下,“四妹,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轻云轻抿了一下双唇,只觉得自己的双唇寒凉如冰,双拳紧紧的握着扫帚,松开,转身看着司徒乐霄,这个凌驾她一生的女人,玫红色夹襟长衫,同色罗裙,精心梳理的发髻上只简单插着一根飞凤发簪,飞凤眸子里一颗价值连城的紫玉水晶,立刻让本已经得天独厚的司徒乐霄更显绝世倾城。娥眉淡扫,如同远山,水漾的眸子里,有着刻意的关怀。
“多谢大姐关心,已经好多了。”除了她自己,没人听得出声音里的轻颤,这不是害怕,是恨,是刻骨铭心的恨。
“这就好,不然,我可真的是过意不去。”就像是随口一说,乐霄便转移了话题,“两位妹妹,今夜爹要在府里设宴,还不快些去收拾打扮一番?”
“真的啊?那位贵客的身份总算是要浮出水面了么?大姐,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啊?”如喜一脸的惊喜,要知道,她们这种身份一般有贵客来是没有资格出席的,但是今天破开荒得了这个资格,之前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连向司徒乐霄告轻云一状也忘得一干二净。
乐霄娇嗔的白了她一眼,“傻妹妹,连我娘都不知道的事,我哪会知道?反正,我们做好自己的本份,不要给爹丢了人就行。”
见大小姐与自家小姐相谈甚欢的往前院走去,小姐也不记得要替自己讨回公道,采兰不甘心的跟着,回头,捂着自己仍在发痛的脸,阴森森的看着轻云……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轻云的眼底有着越来越深的嘲讽,最后,直至幽深薄凉,司徒常喜与司徒常乐自然是要出席的,若是没有她二人的陪衬,许清玉想要让女儿一枝独秀的算盘又哪里打得响?
正准备转身进屋,就见一个人影一晃,便失去了踪影,轻云秀眉微微一皱,看身形,应该是五夫人的儿子广宜,前世她与这个广宜并没有什么交集,算算,他今年应该只有四岁,只不过,五夫人一向视这个儿子为心头肉,他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
这个广宜也算是一个薄命的人,五夫人本是京城名歌妓,颇有青楼之风的妖娆女子,风情入骨,却不矫揉造作,因她身份低微,大夫人表面上没多说,但实际上,对于司徒文信坚持要娶一个青楼女子颇为不满。
好在这个名为柳雁卿的五夫人,在进门不久便怀有身孕,且顺利产下一子,总算是稳坐五夫人之位。而广宜自幼聪明,一岁便可背得数首古诗,三岁便可背完司徒文信的诗词,如今才四岁,便能出口成章,比起天之娇女司徒乐霄更胜一筹。
如今柳雁卿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做人,母凭子贵,每月的月钱可与大夫人相比。而宫里有任何的赏赐,司徒文信都会让大夫人与五夫人先行挑选。柳雁卿终归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从来在许清玉的面前都是恭敬有礼,绝不逾越,许清玉纵然有再多的不满,也没理由发作。
记得前世在广宜五岁那年,他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飞,当场惨死,而柳雁卿最终也因恩子情切而患了失心疯,最后,在有一天出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有人见到她在河边失足遇溺,连尸体也不知道飘向何处,而许清玉无比‘悲切’的还替她立了一个衣冠冢。
柳眉轻轻皱了皱,轻云放下扫帚,跟了上去。
偏院后面只有一个小花园,虽说是小花园,只不过是与前院的相比稍小一些,其实,比起轻云与娘两个人的睡房,起码也要大上十倍。而因为这里来的人比较少,并不如前院的奇花异珍,反而是杂草从生,在几年前娘俩没事的时候还会打理一番,但这几年,长房和二房三房的人不停的使唤她们,一忙起来便没日没夜的,自然是荒了这块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