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没去砖瓦厂上班了。并不是他和章瑜的姐姐赌气不去的,也不是他怕章瑜而丢弃这份好工作的,他是痛苦的。
人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说长它就是漫长的,说短那就是一瞬间的。其实人生在世糊涂是福,但没有哪个人说他自己想笨,而每个人都希望他自己聪明,受到别人尊重。然而,也很多人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自以为是,结果弄巧成拙。
江岩没去上班,他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他不能去,他想他若再去,他和齐晓静的事就无法和章瑜解释了。他认为一个变态的女人如疯狗一样,处处伤人,她不但在家里闹,也许跑到厂里闹,自己丢人不说,反而会伤害无辜的别人。他不想让齐晓静受到一点伤害,他明白,她是那样善良、那样天真,确切的说,人家以后还得谈朋友,结婚。
现在已进入了冬季,地里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江岩喜欢看书,从毕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间断过。他读过很多中外名著,也读了《中国烹调大全》,他的厨艺相当不错。好多人还请他下厨。但他更喜欢中医学。
那是他高中才毕业时,他们村里一个老中医,觉得江岩聪明、善良、为人厚道,想让江岩跟他学医。但江岩家庭太穷,去学医,他就不可能到生产队挣工分,没有工分,就没有饭吃。没办法,他只能从繁忙的劳动中挤点时间。但老中医还是很耐心的指导他,并把他很多心爱的书给了江岩。江岩很珍惜那些书,而且很刻苦的钻研,现在他的医术已不错了,能独立给病人看病、开处方了。
江岩喜欢读书,章瑜有时难免就和他吵闹。这就是当今中国农村没受过教育的泼妇与文化人本质上的区别。
“天天看、看、看,书能养活你****的。”章瑜怒气冲冲的对江岩吼道,并把小江黎放到江岩腿上。
“不看书让我天天去捡****。”江岩也气愤的说。
“捡****都比看书强。”章瑜寸步不饶人。
江岩不想再和章瑜说什么,他烦她。他觉得这是秀才遇到兵,没什么好说的。他抱着小江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书放到屋里后,就出门了。
中午回家后,他看到家里来了客,就把小江黎给了章瑜,走到堂屋里去了。
来的是江岩的大妹妹江巧莲的男朋友王大保和给他们做媒的媒婆。江岩和他俩打了招呼后坐下了,不多时,他父亲进来说:“饭好了,吃饭。”
王大保今天请媒婆来是来要亲的。吃饭时,媒婆和江岩,的父母谈论些事情,不时的也征求一下江岩的意见。但江岩现在年轻,也不懂婚姻上的礼节,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章瑜有时说上一两句。
事情直到饭后才谈妥,婚期定在腊月初八。
汉江平原西部的江州村有种习惯,每年进入农历11月后,就要杀年猪,不论大小,从来不卖,留到家里自己吃。另外还有一个风俗,就是杀猪后,请家族和相好的伴来作客,吃饭。往往会闹腾几天。
元旦节那天晚上,江岩到了刘元生家里做客,姜学武、江爱平也去了,加上他族家上几个人,坐了一大桌子。
刚喝了两杯酒,章瑜就来找江岩了。
刘元生的父亲急忙走到门口,笑着说:“姑娘,快进来,没吃饭吧,到这吃点。”
章瑜没好气的说:“吃过了,我来找江岩回去。”
“啥事这么急,等他吃了再回去。”刘元生的父亲见章瑜怪怪的。
“好事,他爹妈做的好事。”章瑜气冲冲的说:“家里这么穷,还给他女儿陪那么好的嫁妆。”
江岩站了起来,他怕章瑜在这丢人现眼,对她大声说着:“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回来。”
“你回家了,我和你拼了,妈的,你们是一家啥人。”章瑜嘴里骂骂咧咧。
这下刘元生的父亲有点火了,他不客气的对章瑜说:“姑娘,,要吵,你们回家了吵,我的家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他停了下又说:“人家嫁女儿,又没要你们管事,陪嫁装又没要你们出钱,真是……”
章瑜听了刘元生父亲指责后,感到自己无趣,气愤的走了。
江岩吃了饭回家后,章瑜已睡了。他脱掉衣服上床后,并不想睡,他闷思,他烦恼,他觉得他父母即愚昧,又霸道,尽管自己没当家,但他毕竟是有妻子的人了,办事情总得和儿子媳妇商量下,因为他们总归是家庭的成员。更何况他们还是长哥长嫂。
第二天,天刚亮,章瑜就起床了,仿佛把昨晚的事全忘了,她来到院中,看了看天,天还没大亮,家人都还没有起床,她拿起扫帚慌忙的扫了几下,就又进了屋。
她坐到床上后,急忙把还没有睡醒的小江黎抱了起来,小江黎哇哇的哭了,她赶忙用****堵住了小江黎的嘴,然后给她穿衣服。折腾了一会,她对江岩说“江岩,孩子先放你这,我想回娘家给我爹送年节。”
“回娘家也得吃了早饭后再去。”江岩没在意章瑜的举动,对她说:“现在还这么早。”
“不行,我得马上去。”章瑜怪怪的说:“我看到了,他们在等我。”
还没等江岩反应过什么,章瑜已到了堂屋,推着自行车走了。
十点多钟,章瑜又急匆匆的回家了,江岩正哄着小江黎。她放下自行车后,赶忙从江岩手中抱起小江黎,很兴奋的说:“别让人把我的女儿抱走了。”
江岩感觉到章瑜今天的举止和往常不一样,他不知是怎么回事,他问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吃饭了吗?”
章瑜嘻嘻的笑着说:“我爹让我吃饭了走,可我不能到那吃饭,我对他说娃子还在家里,她还要吃奶。”她对小江黎笑着又说:“江岩,你知道吗,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了好多金子,但我不敢捡,路上好多人都在看着我。”忽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急忙把小江黎递到江岩手上说:“江岩,夜的女儿尿湿的衣裳还没洗,我得拿到河里洗一下。”
她急忙从屋里拿出了脏衣服就放到篮子里去,又慌张的走了。
江岩看到章瑜今天太反常了,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一个小时后,章瑜把衣服从河里洗回来了,她边晒衣服,边自言自语的说:“你们这里好多钱啊,河里那么多钱,那么多银子,咋洗衣裳的人都不捡。”
中午时,章瑜大哭大闹,然后又哈哈的笑着。
她得精神病了。
江岩急忙把小江黎递给他母亲后,骑着自行车找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对感冒、发烧的病人拿点儿药,打下针还可以,对精神病也没什么招。她拿了点镇静药,对章瑜说:“来,吃了睡会觉,马上就好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没有病。”她高兴的笑着,一会他又哭着对江岩说:“江岩,我昨没看到余雲,我和余雲是好朋友,她昨没有来,你快去叫她来和我玩呀!”
赤脚医生没有办法,她对江岩说:“你快去把余雲叫来,也许对她的病的治疗有帮助。”
江岩很快把余雲叫来了。她进屋对章瑜说:“章瑜,我来了,我是来和你玩的。”
章瑜没看余雲,她自言自语的说:“他们说,他们都不要我玩了,我看到我妈了,我妈说她和我玩,她让我去。我想我妈。”说后,她微微的笑了下。
赤脚医生看到章瑜微微的笑了下,觉得章瑜是在想她妈了,她感到她病的并不严重。她对江岩说:“你去把她妈接来,也许她的病就会好了。”
江岩苦苦的笑了一下,他对赤脚医生说:“她六岁那年,她妈就死了,现在家里只有个父亲和弟弟,她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
赤脚医生惊得张大了嘴,不知应说什么了,然后就走了。
沉重的打击,让江岩浑了大脑,他没有什么办法,他痛苦的流下了心酸的眼泪,他退出了房屋,抹去泪水。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跟着学过医的老中医。
江岩接来了老中医,站在章瑜旁边的人朝开闪了点。老中医坐到床边,拿起章瑜的手,给她把了一下脉。一会,老中医对江岩说:“她是肝郁气滞,泻火化痰,理气散结.”
他让江岩找来纸和笔,对江岩说:“我给她开几副药,你下午到镇上给她抓三副,吃了兴许会好的。”他把开好的处方递给江岩。
江岩接过处方,看了一下处方上的药,金礞石20g,郁金15g,三棱、莪木各10g,生桃仁15g,生大黄15g,枳壳、枳实各10g,紫胡15g,枝子、陈皮各10g。
江岩没吃午饭,他也没心情吃饭,他急着到镇上买药去了,两点多钟就回来了,他把买回来的药放到土罐里熬着。
一个小时后,他把煎好的药端到章瑜面前,劝章瑜吃药,但这是白费舌。一个精神病人哪会听别人的话呢。没办法,他请旁边的人帮忙想强制性的让她喝。结果章瑜手打脚踢,把一碗药给弄泼了。
对于突发的灾难,江岩没有一点办法,好在刘元生来了,他对江岩说:“我看不如给她送到襄市精神病医院,你去叫江爱平把拖拉机开来,现在就去。”
江岩找来了江爱平,刘元生连抱带拖的把哭笑无常的章瑜拉上了拖拉机。江爱平开着拖拉机,江岩和刘元生坐在章瑜的旁边守护着。
傍晚时,他们来到了位于襄市西郊的环城路精神病医院。值班的医生是个男的,大约五十岁,他坐在章瑜的对面,看着章瑜,说:“今年多大了?”
“23岁。”江岩抢着说了句。
“我没问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医生瞅了江岩一眼,发了脾气。
江岩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个医生怪怪的,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个医生为什么发脾气。
“家住哪里?”医生接着问章瑜。
“江州村。”章瑜愣愣的看着医生,小心的说。
“家里几口人?”
“有我,有江岩,还有我女儿三个人。”章瑜说后,好像觉得还有点错,又更正的说了句:“还有他爹妈。”章瑜指了下江岩。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给你送到这里来吗?”
“知道,他们说我有病。”
“那你是什么病?”
“……”章瑜看着医生,不说了。
医生叫出江岩,对他说:“你妻子没多大事,我给你开点药,你带回去。”说后,他就走进办公室开了药方。
江岩拿着药方去药房划价,付了钱,药剂师递给他两瓶药,然后对他说:“你有小孩吗?有小孩就不能让他吃奶了,记住了吗。”接着又递给他两瓶药说:“把你妻子领到注射室,让护士先打一针,另只一带回家,明天让你们那的医生再打一针,药瓶里有说明书,按说明吃就可以了。”然后就坐下了。
八点多钟,他们离开了医院,在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里吃了点饭。就开着车回家了。
二十天来,章瑜一直恍恍惚惚,也没有精神。小江黎就由她奶奶带着,江岩照管着章瑜。
尽管章瑜的病还没好,但江岩的妹妹江巧莲的婚期到了,她得嫁人了。出嫁前,江岩对他妹妹说了句心里话吗:“出嫁了好,谁离开这个家,谁就享福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章瑜的病仍然没有多大好转,虽然没有前段日子那么发狂,但每天还是胡言乱语。她总是说她妈让她去,她得去她妈那里了,她时哭时笑,让江岩请人给她妈做点衣服,她给她带去。
章瑜的胡言乱语让人摸不着头绪,当别人听说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后,就说他是中了邪。
一天,东头的张大婶得知这个消息后,来到江岩家,对他说:“江岩,离这里八十里路有一个小山村叫王垱村,那里有一个神婆,专治邪气,可灵了。你明天过去求她一下,说不定能治好你妻子的病。前几年,我有一个侄女也是得了这种病,经她一治就好了。”
江岩心里虽不信,但雷打激了还得往树上指。既然张大婶说有那么灵验,那明天就去试一下,也许章瑜的病会好呢,因为快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