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不想出门了,外边再好的事也不是他可以做的。
他没和章瑜闹离婚了,他反而更冷静了,虽然他和章瑜没有丝毫的感情,,但他毕竟还得撑着这个家。
其实,事实上讲,他还是对章瑜挺要好的。没办法,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因为家庭的生存,子女的读书还离不开她呀。下秋的作物收起后,江岩有了几千元钱,他和章瑜商量后,就到镇农机分公司买回了辆拖拉机,即减轻了体力上的消耗,又增加了劳动效益。虽然江岩并不算有钱,但在当时村里还算走在前边的人。
生活平平淡淡的过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他的小女儿已上了小学二年级。关于三个女儿读书的事,江岩并没有担多大心,因为他相信,只要家庭不出多大灾难,他和章瑜绝对供养的起。反正现在又不想添增什么东西。
平凡的生活,总是在不平凡的运行,虽然江岩和他父母已分家三年了,但他母亲的逍遥自在,总是让人看不顺眼。江岩还好说,反正分家了,各吃各的饭,做与不做都和自己不相干,但章瑜却不行,她和她婆婆还是三天一吵,五天一闹。她骂她婆婆好吃懒做,现在不帮我,老了不养活她。然而越吵,关系越恶化。
做不做,帮不帮,江岩都不在乎他的父母。最让江岩头疼的事就是,他母亲连自己儿女的婚姻事情都不管。江岩是个爱面子的人,又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他不愿看到自己家人很窝囊的活着。去年,他没经章瑜同意,给了他三妹妹江晓梅八百元钱,为这事章瑜知道后,还和江岩闹了好些天。
前两天,王大保来到江岩家,说来接舅舅、舅母去他家玩,他的老大过十二岁。
当然,江岩没什么说的,因为他是舅舅。娘亲母舅嘛,他对王大保说:“大保,我们姊妹弟兄没啥说,你给你嫂子说了就可以了。”
“这我知道。”王大保说:“嫂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中午吃饭时,王大保对章瑜说:“嫂子,你大外甥过十二岁,接你们过去玩去。”
“好呀。”章瑜笑着说,“时间定在哪天?”
“十月初十。”
“好,到时我们早点去。”
十月初十一大早,江岩见他母亲在做早饭,他对他母亲说:“妈,大保家老大过十二岁,你看就我这一个舅舅,你能不能出点钱,给他家贴个喜字?”
“我没钱,你们去不去我不管。”他母亲发着脾气,说:“我老了,谁都不管。”
章瑜听到她婆婆的话后,气愤的说:“你才五十多的人,就算老了,分家后,你毫事不管,算个啥老的,人家给你买酒你咋好意思去喝,人家给你买的衣服你咋有脸穿。”
“他们是我的女子、女婿,他们该孝敬我,你说咋办。”江岩的母亲冲着章瑜骂道。
“好了,好了,她不去算了,何必跟那没能耐的人计较。”江岩拉开章瑜,烦恼的说:“我们吃饭去。”
早饭后,江岩开着拖拉机,要去大保家了。按理说,江岩骑着单车,带着章瑜就可以了,反正没有多远。但不行呀,还有几家族家亲戚,人家得坐车,他江岩是主。很快,他们来到王大保家。
院中坐了很多客人,他们来后,王大保和请的知客,赶忙前来递烟倒茶。因为他们是娘家人。
中午饭后,江岩和章瑜没有说走,原因是他们不能说走,若他们说要走的话,别人该咋办。下午也只好陪着族家的人打麻将。
其实,江岩不太会打麻将。出于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陪着玩。傍晚吃饭,江岩输了十几块钱,全让胡立珍赢去了。章瑜很不高兴。
晚饭后,王大保和江巧莲不让娘家人走,非得留下过个夜。但江岩得回家,因为章瑜在这,大女儿江黎上了初中,家里还有二女儿和三女儿。他不放心,虽然他父亲在家,但他们已分家了。他觉得自己回去下好,心里踏实,哪怕明早再来都行。
江岩推着王大保家的自行车,正准备走时,胡立珍突然来到他面前,说:“哥,我也想回家,跟你一路走。”
“你到这里玩。”江岩说:“明天早上我还过来。”
“我到别人家不习惯,回去还是方便些。”胡立珍笑了下说:“反正没多远,一会就到家了。”
“那就随你便了。”江岩迁就的说了句。
“好呀,跟娃子伯伯挺好的呀。”章瑜不知啥时来到这里,不冷不热的说:“晚上一男一女走在路上多开心呀。”
胡立珍并不在意章瑜说的话,她以为章瑜是有意在和她开玩笑,随口说了句:“嫂子,我看江岩哥不爱你了,看你咋办。”
“……”章瑜张着嘴,一时不知说啥。
“好了,不开玩笑了。”王大保说:“他舅母,你就不回去了,免得我嫂子又多心,再说,这黑天的,你和娃子伯伯走夜路,人家知道后会笑的。”
“不回就不回。”胡立珍说:“晚上让嫂子陪我打麻将,下午赢了江岩哥的钱,晚上再赢嫂子的钱。”
章瑜没有搭理胡立珍,气冲冲的进了屋。
到了第二天吃过中午饭后,江岩、章瑜,才和他的族家人回家了。
下午江岩没到地里溜达,也没想着干点啥事,就在家里睡觉。等他一觉醒后,天已大黑了,他的小女儿江君来到他的床前,拉着他,大声的说:“爸爸,起来吃饭。”
“乖,听话,爸爸不吃,爸爸想睡觉,你去吃吧。”江岩用手摸了下江君的头,笑着说。
“不吃让你饿。”江君说后,撒娇的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岩朦胧的听到章瑜在院子外边大声的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尽想别人的男人,有本事到外边挣钱,赢我男人的钱算个啥本事。”
江岩明白了,章瑜是冲着胡立珍的。他很气,他真想起去给章瑜狠狠的打一顿。但他没出去,他很理智的告诉自己,他不能和她打架,毕竟章瑜是个精神病人。即使自己受着委屈,也不可鲁莽行事,这样别人不是骂章瑜,而是骂他江岩。他用辈子把头蒙住,尽量让自己不听到章瑜的声音。
其实很多烦心的事,不是想遮就遮住的,越是不愿听的话,它越是往耳里钻。
“好,你喜欢我男人,我就天天骂。”
章瑜的叫骂声,街坊们也已听习惯了,因为她没指名,谁也不愿去理会她。
再说了,谁又愿去找这个麻烦。虽然农村人对那些偷汉偷情的人特别好奇,但出于章瑜的嘴,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了。毕竟还是那句老话:哪家的女人又喜欢上了江岩。
第二天一大早,章瑜又在门外骂了起来。江岩原准备起床给他两个女儿热点饭让她们吃了上学,但他实在没心情了。他即不想起床,又不想睡觉。他想哭,哭他的人生悲剧。但他没哭,因为他没泪了。他愣愣的望着窗口,眼前的视野是那样模糊……总之,时间是在悄悄的流逝。九点多钟,章瑜的姐姐来到他的床前,江岩竟然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
“今天这么心闲,到现在还没起床。”章瑜的姐姐看着江岩,笑着问道。
“哦,是姐姐过来了。”江岩如梦初醒,很机械的说了句:“姐,你来的真早。”
“不早了,都快十点了,怎么又遇到啥不开心的事了?”
江岩从床上坐了起来,边穿衣服边说:“没啥不开心的,去问下你妹妹就知道了。”
“我才不愿管你们的事。”章瑜的姐姐说:“成天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事,让人听了就烦。”停了一下,她又说:“江岩,你哥说想把猪圈修一下,想让你到你们这里给我们拉点沙,有时间吗?”
“今天估计没时间,我答应别人今天得给人家下厨,等过了这两天,我就给你们送过去,咋样。”
“行,我回去后给你哥说下。”
他们一同走了出来,章瑜还气冲冲的站在院中。江岩说:“姐,到这吃午饭,我去买点菜去。”
“算了吧,你还有事,我也得回家了。”章瑜的姐姐说后又对章瑜说:“瑜,现在也不忙,跟姐到姐家里玩,好吗?”
“姐,我今天有事,让她在家吧。”江岩急忙的和章瑜的姐姐说。
“好,等过两天了,你们一起过去玩。”
“我今天跟你去,让她一个在家。”章瑜气愤的说。
“江岩不说有事嘛,你干嘛要这样呢。”
“我就要去,看他能把我怎样。”
“这样吧,”章瑜的姐姐对江岩说:“瑜坚持要去,就让她过去吃顿中午饭,叫她下午回来,你看咋样。”
“可以,”江岩说:“那我也不留你了,你们走吧。”
晚上九点钟,江岩才从别家回来,两个女儿已睡熟了,章瑜没有睡,还坐在床上发愣。江岩准备脱衣睡觉。章瑜一把拉住江岩,好像很害怕的说:“江岩,你知道吗,今天大队商店死了个人,来了好多警察,我从我姐家回来,走到那里,看到那个人用被单把头盖着,我就跑过去把他头上盖得被单掀开了,好害怕呀,当时警察还说要抓我,亏好别人说我有病,警察才让我滚。”
江岩给别家帮忙时,听别人说大队商店被盗了,而且还杀了人,但他没想到这事竟然让章瑜给遇上了,而且还掀开了那人头上盖得被单。他有一种预感,章瑜病返了,而且这次比哪次都严重了。他虽然恨章瑜,他希望她离开他,他甚至希望她死。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又同情起她了,他觉得她从小没有母爱,已经够可怜了。他想,她的过去可能也有个美好的童年,她跟别的女孩一样,也有漂亮的脸蛋和笑脸,有聪明的心,有奋斗的愿望,有血肉的身体。但她又跟别的女孩不一样,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不能去求学,不能去读书,她只能和她的父辈一样,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耘着一片贫瘠的原始性的土地,她还得去面对那些乡村的婆姨们的教训: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将毫无怨言的接受家庭的一切祸福,直到她死后,人们才真正的给她立一个丰碑,她农活好,针线好……
江岩想着想着,不觉得眼泪模糊了,他拉着章瑜的手,轻柔的对她说:“没什么,别怕,过几天就好了。”
章瑜没说什么了,她睡了,她睡的是那样的愤怒,而又是那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