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沉默的寂静。
霍元甲惊呆地站着。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没有半点流动的生气。
有那么一会,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梅宫旋子……就是现在的我。而梅宫旋子是……东洋的公主,明治天皇的女儿。”
他回头望她。
她的头一直低低的,仿佛从来没有抬起过。
心惊,害怕,无措……冰冷的寒流般,一股脑的钻入体内。早就知道,要面对这一刻,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让她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再次说谎骗他,告诉他,吹越树理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他或许会相信。但是世间没有不漏洞的谎言。所以,谎言揭穿的那刻,只怕霍元甲对她会更加的失望至极,心灰意冷。
欺骗的时间越长,谎话说得越多,伤害就越大。既是如此,时间若倒回,她依然会选择托出真相。
该来的,总是要来,逃避不是办法。叶贝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她决定,要勇敢地面对。
哪怕是他无情冰冷的斥责。
轻吸了口气。
她慢慢地抬头,手在两边垂握成拳,手指紧紧地掐进掌心。
她慢慢抬头,打算面对他冰冷的面容。
可是……
现在是什么状况……
还是她眼睛花了。
他居然在笑。
霍元甲居然在笑。
叶贝眼睛眨了又眨,睁了又睁。没错,她没看错,师父确实在笑。若他不开口说话,她肯定会认为,他是刺激过度了。
他说,话里带着隐隐的轻笑“小贝,你是坏人吗?”
叶贝不解。
霍元甲背剪起双手,走到门口处,打开门。
耀目的阳光霎时涌进,洒照在他身上。
然后,他像是镶了层金边。晶莹的阳光环绕着他,在这么个美好的人面前,它甘愿成为衬托的背景。它环绕着他,他身上透出股纯净清新的味道。
“吹越树理是坏人吗?”
他又问。
叶贝微笑。
“吹越和一般东洋人不一样,他有自己的见解。他看不起那些靠着鸦片赚钱的小人。他很崇尚武士道精神,并且实时地贯彻到底。”
霍元甲转过身来“这样就可以了。”
叶贝静默地看他。
他说“小贝,哪个国家的人,都是有好有坏的。你是东洋人,却拜了我这个中国人为师,我若计较,不成了小鸡肚肠。“
叶贝惭愧。
却也无从解释。
阳光温热地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翘睫毛上闪亮着剔透的星芒。
她微笑着对他说“无论如何,我是站在师父这边的。”
霍元甲轻笑,好看的手指在她头顶用力揉了揉。
回客栈的路上,叶贝遇到了个人。一个东洋人。这个东洋人性格很开朗的样子。他站在精英武馆前,头仰着,望精英武馆门楣上挂着的牌匾。
叶贝从他身边走过。走出两步后,又回头瞪他。一个东洋人,大白天的站在中国人开的武馆前不动,还盯着人家牌匾看,莫不是来砸馆子的。叶贝心里这样想着,就走回去,挡在他面前。
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眼前突然这么出现个大活人,还是这种表情。
那东洋人着实愣住了,眼神茫然地看她。
叶贝恶狠狠地瞪回去。却什么话也不说。
那东洋人表情怪了怪,心知她是误会了什么,忙道“姑娘,你为何这般看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叶贝又瞪他一眼后,才抬脚昂首离开。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他的表情。
那位东洋仁兄完全搞不懂,眼下是什么情况。
一头雾水地目送她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俊朗的脸上,慢慢露出阳光般帅气的笑。
叶贝从他身边走过,却不知这段小小的插曲,将在她未来的生命里,成为重要的一部分。她和他,慢慢地交织在了一起。
友谊的,辛酸的,无力的……
回到客栈时,吹越树理没有离开。躺在床上睡着了。
叶贝推门进来时,就见这么一幅景象。
吹越树理侧着头躺在床上。墨玉长发轻轻洒落枕头上。他肤色白皙,薄唇轻抿,手指修长有力。他就那么静静躺着,一身黑色紧身武士装,像极了幅水墨画,美得惊心动魄。
他睡着了,睡得很安静。
仍掩饰不去天生的傲然之气。
叶贝趴在床头看他。窗外的阳光照亮屋子。莫名的,她的心暖暖的,美丽的唇角不自主地漾起抹幸福的笑来。
她的视线如沐春风一样,在他脸上缓缓流淌。
他的睫毛好长。
她伸出手去,想去轻轻碰触一下。就如平日轻抚院子里的花草一样,轻轻碰触一下。
她的手慢慢靠近……
离他睫毛只差一毫的距离。
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起来。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她整个人就躺在了床上。睁眼时,就对上了吹越树理好看的丹凤眼。
他唇角淡淡的笑。眼神戏谑地打量她。
被发现了。
叶贝自觉做错了事,脸上一阵尴尬。她头慢慢地垂下,不敢抬眼去看他。很奇怪,她似乎越来越怕他。她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胆小。以前可不是,以前至少还能够理直气壮地直视他。
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公主。
这个身份,可是真真实实摆在那边呢。
她无措地动了动身子,想从他强烈的视线中抽离。却未发现,他们此刻的姿势是多么的暧昧。
他的手正恰到位置地搭在她的腰上。
而她整个人就好像趴在他怀里一样。
她越是胆小。他就越喜欢欺负她似的。
他戏谑的目光毫无遮掩地落在她的身上。虽是低着头,叶贝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她的脸开始发烫。
烫得手脚都有些发软。
空气越来越热,叶贝白皙的额头渐渐地出了层薄汗。又憋了一会后,她终于受不了他****的视线。用力推开了他。
吹越树理好像有意放过她。松开了手。她推他的力气虽是卯足了,然而对于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好像一个不大不小的拳头砸在身上一样的轻重。
叶贝跳下床。
吹越树理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撑着脑袋。好看的丹凤眼望着床里面,唇角有微微的浅笑,眼神却是认真的。
该是时候了,不能再让她这样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