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个男人,他的父亲
这厢,陈清水正伏在马桶上吐得痛快,浑然不觉身后变幻莫测的空气。几十号女生,围进卫生间,悄无声息,个个面露凶光。为首的那位打扮时尚,涂着浓黑厚重的眼影,鲜红性感的在嘴唇。整一个妙女郎嘛,还没穿校服。
她上前去,一把揪住陈清水的发尾,猛地用力一下往后扯,手指攥得死紧,毫不留情。“好一个贱人,连顾浊的孩子都敢怀上!”
陈清水猛然之间被揪住头发往后扯,没有来得,头一阵眩晕,眼睛一黑。头皮是脉络清晰的疼痛,那样强烈。嘴间的秽物不小心流的满衣服都是。
莫名其妙,什么孩子?
她还算镇定,没有挣扎。知道这是徒劳的。也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
“学姐,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眯着眼,稍稍起身,试图减缓疼痛。
那女人却不依不饶,又是猛力一拉,疼的她眼角直泛出泪花。陈清水惨不忍睹的摸样像是兴奋剂一般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目睹这一幕,越发的兴奋,嘴角挂起残忍的笑,“不懂?谁允许你勾搭顾浊的?说,你是不是坏了他的孩子?臭不要脸的肥猪!”
陈清水却是笑开了,这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洗手间,很是突兀。她微微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更像是在思考,然后竟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学姐,我想你搞错了。我没有勾搭他,我只是喜欢他,而他,也同意和我在一起。就这么简单,至于孩子,我只能说是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声音不急不缓,从容淡定。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还不承认!你们,给我上!”那女人显然已在愤怒的最高点,癫狂的吩咐后面的一种女生。
那群女生当真簇拥上来,对着陈清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同时,还有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忽的,涌进一把男声,暴怒,冷的渗人的声音,“都给我滚!都滚!谁在敢碰她一根毫毛,我剁掉她的手!”这人已处在暴怒的边缘,带着危险的气息,拂面袭来。
狠狠地推开众人,他跑过去,轻轻拖起她,深深拥入怀中。那模样,就像对待一件比珍宝更珍贵的东西。他不停地轻轻吻着她青紫的额头,稳住她不断颤抖的身形,温声细语,“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语气中,满满是自责。皱着眉头,眯着俊眼,危险而冷漠,“叫你们滚,听见没有!都给我滚!”
一众美女顿时心碎一地,尴尬难言。优雅神秘的顾浊,安静无言的高贵公子,何时变得这样凶险。
陈清水模糊的觉着,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熟悉,属於他的气息,再次从容的将自己包围起来,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出了一声悲恸般的抽搐,几乎在那双手环上自己腰的一瞬,所有的故作坚强像是摧枯拉朽一般被那温暖霎时间焚毁,一滴眼泪不听使唤的落下,滴在那双抱著在自己的手上。
她恼他,她气她,她打他。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任她拍打,一动不动。
那双深邃的眸,漆黑光亮,定定的,注视着她。那温柔的专注的一眼,直直射进她的心底。带来浓浓暖意。
她撒娇,“顾浊,我累了。”
“那就睡吧,什么都不要管。”他轻轻搂着她,温柔的拥着她,怕触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
原来,顾浊也会温柔。
只对,特定的一人。
陈清水是被顾浊背着一路跑进医院的。脸被打的鼻青脸肿,这还算好,皮外伤。就怕内伤。陈清水觉得他太小题大作了。不过,心里总总是有些怨他的。谁让他那么能招蜂引蝶,整个学校,上至高三,下至初一,只要是赫赫有名的美人都跟他有过实质性的暧昧。
顾浊知道她的心思,却没法安慰。毕竟是他错在先。他只能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是他考虑不周,没想到人尽皆知的后果是陈清水受苦。他狠狠握紧拳头。走出病房,拿起电话,直接拨给老三,要他严办。他头抵着墙,自责和悔意充斥着他的神经,眼里是透人的凉意和狠绝。
最终,这件有名的“厕所门”事件还是没能隐瞒住,在学校掀起轩然大波,群众皆哗然,冷眼旁观。也有些女孩子觉得解恨了,一面,却害怕起顾浊的狠绝阴郁了。
老师们自是知道了,也只是对陈清水严词厉色,批评一番,再教训一番。碍着顾浊的面子,谁也不敢大声说话。有几个年长的老师本着关心弟子的良苦用心,悄悄劝诫她,不要和顾浊走太近。他这趟浑水太深,躺进去就只有被污染的可能,她是好学生,积极向上,何苦断了自己的前程。
诸如此等,云云。
陈清水僵硬的笑着,沉默。态度却很坚决。这些话,她听过就算,而且,恐怕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这样劝她。
可是,在顾浊不要他之前,她是绝不可能弃他不顾的。虽然他没说过喜欢他,但是,她就是知道。
他需要她。
何况,她怎么能忍心弃他而不顾呢,那和以前他身边的女人们有何差别?
她不要,她是这样爱着他,想极力遣散他身体里的孤独和寂寞。
上帝之所以创造指纹,是因为他想让人们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伤痕。顾浊的伤痕触目惊心,她能做的,只有加快愈合这些伤痕的速度。
即使,她颠覆整个世界,也要,摆正他的倒影。
这样,待年华老去的时候。她也许就可以左手握着幸福,右手握着回忆,花开不败。不再有一丝遗憾。
且行且珍惜。
顾浊突然地认真起来了。不管是上下课还是放学,他总是距离陈清水最近。
陈妈这几个月都会在乡下,外婆的病情恶化,怕是只有几个月了。
顾浊每天逼着陈清水上他的车,直接载到他家。不让她自己一个人住。陈清水放在顾浊家的衣物和用品越来越多。
空荡寂静的大厅仿佛也热闹起来。连空气都变得活泼跳跃,不再死气沉沉。顾浊晚上也不再出门,他们吃完饭,陈清水忙着复习预习。顾浊就没事干了,在大厅走来走去。为了让她早些做完,只有协助于她。偏偏那个牛脾气不让。
陈清水就纳闷,难不成顾浊确是传说中的天才,都不带学习的,还此次考那么好。问他也不说,眼神中确实倨傲,闷骚男!
陈清水无比后悔答应了顾浊住他家,现在,她不得安生,自食恶果了。安静不到一分钟,电视声音故意开的很大,大厅里噼里啪啦的。要不就是,他缠着她上下其手的。
这家伙,以前的生活难道就是和女人滚床单吗?
真是……
有了现在,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永远。
人类当真是,贪心。
她单方面的爱着,顾浊并未承诺什么。何况,誓、言,不见都带着口字吗?偏偏是有口无心。
所有的诺言都是苍白空洞的,承诺的时候纵然再真心,说变的时候,也真的变了。
可是,男生的誓言往往像甜而脆的薄饼,进入嘴巴就会慢慢的溶化。但它又会迅速地潜伏进你的体内,占领你的心。
她现在感觉到的不真实,那种处在幸福的云端漂浮不定的恐慌感总是萦绕在心头,纠缠着她的呼吸。承诺固然不可过多的相信,但是,完全没有承诺的交往,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会没有安全感。
爱情要完结的时候自会完结,到时候,你不想画上句号也不行。
扑朔迷离,镜花水月。难免,诚惶诚恐。
每天早晨,她总会被他缠着,起不了床。每次到校,都堪堪迟到。女生们再没找过她的麻烦,想必是他打过招呼了。陈清水觉得,他有时候,也会那般贴心。尽管,只是偶尔,她都要高兴好久好久。
每回,她坚持要去食堂,他都会先皱眉,再然后,也就跟着她去了。要知道,顾浊这种贵公子,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以前,要是他一个人的话,都是要驱车去市里最繁华最高档的西餐厅用餐。这厮,娇贵惯了。不解贫民疾苦。
她记得,顾浊曾说过,“他穷得只剩下钱”那时候,他的表情那么寥落而忧伤。她无论如何要改变他这种偏执的观念,他还有她在。
时间的沙漏沉淀着无法逃离的过往,记忆的双手总是拾起那些明媚的忧伤。青春的羽翼,划破伤痛的记忆;昨日的泪水,激起心中的涟漪。
不堪的过往,那么清晰。痛过之后就不会觉得痛了,有的只会是一颗冷漠的心。
这些,他都不想让她看见。
这几天,顾浊的那帮子兄弟嚷嚷着很久未见他们的老大了。张悦直接打来电话,要晚上一聚。的确,顾浊做这他们的大哥,从来都很少在人前露面。大部分的事都是老三他们几个在做。老三原是城西一派的老大,后来,和顾浊干了一架,心服口服。从此就跟着他做事。
其实,说到底,就是分管几个娱乐城,酒吧,和酒店。保护起来,不受别的帮派的侵犯。他们倒也从来不惹事,手下的几个小弟,有一次喝醉了,犯糊涂。他们也没要人家的命,只是略施惩罚罢了。
还是“SeventhHeaven”。陈清水低声念着,“第七天堂?什么意思?”她直译。
顾浊低声笑了,俊眉舒展。泊好车,才回过头,微微扬起嘴角,眼里却是戏谑和揶揄,“什么第七天堂?你不会引申一下吗,是极乐世界那种意思。”
“极乐世界?为什么酒吧起这种名字?”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陈清水不依不饶,顾浊无奈。“就是男人们的天堂,女人们的极乐之地,谁在这里都可以找到乐子。”他话说的暧昧,陈清水知道他的意思。
进得包间,顾浊一直牵着她的手。这次,他们依然是叫了小姐的。顾浊拥着她,坐到一边。热络的聊着,一边不忘细声细气的询问她喝什么?吃什么?要不要唱歌?他们的一举一动,眉来眼去,脉脉传情,全部落入对面的几个兄弟眼中。那几个是人精,一看,就全明白了。
青涩小果子把花名在外的顾浊降服了。
还不算是乌烟瘴气的包间里,顾浊和陈清水说着悄悄话,他的手一直搂着他的腰,渐渐握紧。
一大屋子男男女女喝酒、唱歌、抚摸、亲吻!女人中有大半是这里的小姐,她们都是从刚才那些站成排的“妖女”中挑选出来的,陈清水清楚地记得,刚才那些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期盼的眼神,被选中的欣然入座,落选的则失望而去。
陈清水闲着无聊,男人们的话,她插不进嘴,也不想掺和。走到点歌台。她点的是自己最喜欢也一直未曾抛弃的歌,YourSong.这是一首很简单的爱情歌,可是其中流露出淡淡忧伤和无可奈何,陈清水每次听,都会湿了眼眶。歌词静静的流淌,旋律忧郁而悲伤。
拿起一个话筒开唱。流淌飘逸的歌声在大大的包间里传开。所有人都停下来。陈清水安静的唱着,没有多余的眼神和动作,顾浊细听她的声音,觉得她的嗓音干净而纯粹很是耐听。她的声音很清脆,干净利落,飘出的余音悠远而细腻。
唱完,她还想再点一首。刚走去点歌台,肩膀就被后面匆匆跑来的人狠狠撞了个透底,她一趔趄,摔倒在地。
顾浊立马跑过去,扶起她。顺手就扇了那个撞她的小姐一巴掌,“滚出去!”
陈清水看他神色冷淡下来,眼里全是阴郁,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忙说,“顾浊,算了,好不好?我又没伤着。”她对他撒娇,他的脸色才缓和一点。
张悦立马过来。拉了那小姐就拖出去。陈清水忘不了那个小姐临走前眼里的哀怨和悲愤。
她想,谁都有无可奈何的苦衷吧,不然,谁会愿意看人脸色吃饭,来这种声色犬马之地讨生活呢?
其实这些红颜是无辜的,只是太美而已。美就会让人觊觎。也会招来祸害。
深夜,陈清水和顾浊离开。她知道顾浊不会放过那个小姐,只好劝,“顾浊,别找人家麻烦了。她也不容易,只是被生活所迫。”
“哼,你就会替别人想。你看不出她是故意撞你的?她想让你出丑。”因为你在我身旁。
“很多人一开始确实是出于无奈才来这些地方。但是到了后来,这些人里的大部分都离不开这样灯红酒绿的生活了,她们可以吃喝玩乐又有钱挣。”顾浊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拄着脑袋,斜眼看过来。
陈清水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沉默。她知道顾浊答应了。
“那,你又为什么会混入黑道,你明明成绩那么好,完全可以一身清清白白的。”陈清水到底抵不过心中的疑惑。
“清清白白?呵,你知道吗,在黑暗的隧道穿越时间过长,光亦更接近一种幻觉。一池澄澈的水,不管它的自我净化能力再怎么强,反复搅动,总会不复当初的清亮吧。我就是如此。”他的侧脸上有自嘲的微笑,耀眼得连陈青水都怀疑是幻觉。
好吧,不管他是白是黑,她都爱。她也不会去阻止和反对。
有些事,必须妥协。这样才能更好的相处下去。这单方面的爱情,难以长久。就像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一移开眼,就会消逝不见。
她越发,患得患失。
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她害怕以后一个人孤单的日子。
后来的后来,果然,一语成幾。
他让她把梦做到最巅峰。然后,回眸处,万事皆空。
美好的时光就这样悄无生气地流淌着。也许,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