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弗洛伊德3、4:释梦(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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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释梦(18)

如果把儿童的呓语也算在内的话,我可以举出一个我所有梦例中年纪最小的孩子的梦。我最小的女儿在19个月的时候,一天早晨她呕吐不止,一天也没吃东西。饿了一天之后,她夜里高兴地在梦中喊道:“安娜·弗(洛)伊德,草莓,野(草)莓,煎蛋(饼),布登(丁)。”那时,她总是习惯上先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再说想要什么东西。她梦中说出的一大串食物的名字一定是她最想吃的食物。“草莓”一词她重复了两遍,而且有一定变化,实际上是表示对家庭中卫生习惯的抗议。它是依据这样一个背景,她的保姆把她身体有时的不舒服归咎于草莓吃得太多。因此她在梦中就表示出对这不受欢迎的判决的不满。

虽然我们认为儿童期因没有性欲而非常快乐,但我们也不能忘记,两大本能的另一个方面也能提供大量的失望和不足,并因而构成做梦的有效刺激物。下面就是这种情况之一例。我的侄儿今年22个月,大人叫他在我生日那天给我祝贺生日,并送我一小筐樱桃作为贺礼,但每年的那季节樱桃还没有上市。他似乎感到这项任务并不好完成,因为他总是叨咕着“樱桃在里面”,可就是不把手伸出来递给我。不过他提出一个补救的办法。他有个习惯,每天早晨都告诉他母亲他梦见了“白兵”——他曾在街上羡慕地看着一个身穿白斗篷的军官。在他奉献生日礼物的第二天一早醒来时,他十分愉快地说:“赫尔曼把樱桃吃完了。”这个消息显然是从梦中得来的。

我不知道动物都梦到什么。但我一个学生所说的一个谚语却引起了我的注意,谚语是:“鹅梦见什么?它梦见玉米。”关于梦是愿望满足的理论整个都包含在这两个谚语之中。

可以看出,在这样一些语言中我们都可以很快证实我们关于梦的隐义的理论。不过,普通语言对梦时有贬义(如“梦是空谈”这句话似乎就是对梦的科学评估的支持)。但从总体上看,有关梦的日常语言离不开表达愿望的满足。如果事实超出意料之外,我们会兴奋地说:“这件事我连做梦都没想到。”

(第四章)梦的伪装

如果我继续坚持主张每一个梦都是愿望的满足,即除了表示愿望的梦以外别无他梦,肯定会招致强烈反对,这我早就知道。

人们会告诉我:把一些梦看作是愿望的满足,这一点也不新鲜。一些权威们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了。这可以看拉德斯托克(1879,第137页以下)、沃凯尔特(1875,第110页以下)、普金耶(1846,第456页)、蒂茜(1898,第70页)、西蒙(1888,第42页,关于特伦克男爵被囚禁时挨饿的梦)以及格雷辛格尔(1845,第89页)的一段论述。但是断言除愿望满足的梦之外别无他梦只是更为不公正的普遍看法,尽管所幸的是它仅是一个不难驳倒的问题。毕竟,许多梦只包含了令人不快的主题,而并没有愿望满足的迹象。悲观主义哲学家爱德华·冯·哈特曼是最不赞同梦是愿望满足这一理论的了。他在《无意识哲学》(1890,第2卷,第344页)中写道:“当我们入梦时,我们感到生活中的一切烦恼都进入我们的睡眠,而唯一不能进入梦乡的是一个有教养的人得到科学和艺术的乐趣。”但即使是不那么悲观的观察者也发现,痛苦和不愉快的梦比愉快的梦更为普遍。例如肖尔茨(1893,第57页)、沃凯尔特(1875,第80页)和其他一些人都持此看法。的确,两位女士弗洛伦斯·赫拉姆和萨拉·韦德(1896,第499页)根据对自己梦的观察曾列举了数据,统计出不愉快梦所占优势地位。不愉快的梦占57.2%,而愉快的仅占28.6%。除了这些把生活中的各种不快带入其中的梦以外,还有一些焦虑梦。梦中充满不愉快的情绪,一直到把我们弄醒。其中最普通的焦虑梦者是少年儿童。你却把他们的梦描写为不加伪装的愿望满足。

焦虑梦看上去似乎的确使我们不能作为总的命题来断言(根据上一章所引)梦就是愿望的满足,实际上,它们也把任何这类命题看作是荒谬的。

不过,要对这些看似结论性的反对意见予以反驳,却不是很困难的。只需注意一下这个事实,即我的理论并非基于对梦所显示的内容,而是基于利用梦的解释工作去揭示隐在梦后的思想。我们必须对梦的显意(manifest content)与隐意(latent content)进行对比。毫无疑问,有些梦所显示的内容是十分令人沮丧的,但是否有人对它的内容进行过解释,揭示隐在其后的思想呢?如果没有人做过,那么,反对我的观点的两种意见就站不住脚。仍然可能的是,焦虑梦与不愉快的梦一经解释,结果也是一种愿望的满足。

我们在科学研究的过程中有时会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这时,我们不妨沿着原来问题的思路再寻找另一个问题去解决,就如一个核桃不好剥去硬壳,把两个放在一起反而更容易一样。这样,我们不仅面对“沮丧的梦和焦虑的梦怎么可能也是愿望的满足”这一问题,经过反思,我们还会再增加一个问题:“梦的那些证实为愿望满足的无关紧要内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表现出它们的意义?”例如,我曾做过很长分析的那个关于伊尔玛注射的那个梦,其内容并不是沮丧性的,但其解释结果却向我们展示了愿望满足的性质。但为什么非得需要解释不可呢?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它意味着什么呢?乍一看去,伊尔玛注射的梦并没有给我们留下梦者有什么愿望要满足的印象,我的读者不会有此印象,就是我本人在分析之前也没有发现这种迹象。我们且把梦需要解释这种做法称作“梦的伪装现象”,接着我们就可以有第二个问题:梦的伪装现象的根源是什么?

我们可以有几个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例如,在睡眠中我们没有直接表达梦念的能力。但对一些梦的分析又迫使我们采纳梦的伪装这另一种解释。我再以自己的梦做一个范例。这使我不得不再次暴露我有失检点的行为,但如能把问题说得清楚,也可以看作我个人牺牲的一点补偿。

前言——1897年春天,我听说我们大学的两名教授已推荐任命我做临时教授。这一消息令我又惊又喜,因为这说明两位杰出人物对我的承认,这里丝毫不涉及个人情感问题。但是我立刻警告自己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在最近几年里教育部根本不考虑这类推荐,我的同事中有好几个年纪比我长而造诣与我不相上下的都空等了几年。我没有理由相信我比他们更幸运,因此我对此事抱听天由命的态度。对于我自己,我知道我没有野心,即使没有什么头衔,我照样对我的成功感到满意。此外,我也不想评论葡萄是甜还是酸,因为它们挂得太高了。

一天傍晚,我的一位朋友来访,我一直把他视为我的前车之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都作为教授的候选人。教授头衔在我们社会对病人来说,就如半人半神的人物一样。他不像我那么对此事听之任之,而是不时地去教育部办公室,希望尽早实现任命。就在来访我之前,他还去了部里,他告诉我他把部里的一位高级官员逼得走投无路,一针见血地问他,他的迟迟不任命是否出于教派考虑,答复是:鉴于目前的情绪,阁下目前提升此职不合时宜,云云。“至少我知道我目前的处境”,我的朋友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对我已不算是新闻,尽管这更让我对此事抱听其自然态度。因为所谓教派考虑,对我也不例外。

就在他来访的第二天一早,我做了如下一个梦,其特殊之处在于其形式。它有两个思想和两个形象,每个思想后都跟着一个形象。在此,我只能向读者报告梦的第一个部分。因为第二部分与我在这里讨论这个梦的目的无关。

1.……我的朋友R是我的叔叔,我对他感情深厚。

2.我望着他的脸,有点变形,似乎有些变长了,黄色胡须历历在目。

接着又有两个片断,此处略而不谈,这两个片断也是一个思想续以一个形象。

此梦解释如下:

早晨我想到这个梦,我笑道:“这个梦真是胡说八道。”但这个梦却始终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晚上我开始责备自己:“如果你的患者在解释自己的梦而一无所获并说这只是胡说八道,你一定会批评他,并怀疑梦中隐含一个不愉快的事情,他企图对之加以回避而不加意识。对待你自己也该用同样的办法。你认为梦是胡说八道,意味着你内心有一种不愿解释的倾向。你不能就这样算了。”于是我开始了解释工作。

“R是我的叔叔。”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有一个叔叔,那就是约瑟夫。关于他有一件令人不愉快的故事。有一次(30年前)他急于挣钱,结果卷到一宗非法的交易之中,因此受到法律的严惩。我父亲为此而悲伤,几天之中头发都变得花白了。我父亲总是说叔叔约瑟夫绝不是坏人,而只是头脑简单而已。他就是这么说的。这样,如果梦中我的朋友R就是我的叔叔约瑟夫,那么我的意思是说R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这实在难以置信,且令人不愉快——但还有我梦中看到的脸,是个长脸而且长满黄色胡须,我叔叔的脸的确如此,长脸配上黄须,很漂亮。我的朋友R原来是很黑的须发。但当黑须发的人变得花白时是以丧失青春神色为代价的。他们的黑色须发一根一根地变得花白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变化,先是红棕色,然后又变得黄褐色,最后才是灰白色。我的朋友R当时正经历着这样的变化过程。很凑巧,我当时也是如此,所以我也感到这种令人不快的情绪。我梦中见到的脸既是朋友R的脸,也是我叔叔的脸。正如高尔顿复合照相法(为了使家庭成员之间相似性突出,高尔顿常用一个底片照几个面孔[1907,第6页以下,以及第221页以下]。所以,我可以肯定,我确实是说我的朋友R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就像我叔叔一样。

我仍然无法知道这种对比的目的又是什么,所以我继续冥思苦想。但进展并不大,因为我的叔父是个罪犯,而我的朋友R却为人无可指责……只是有一次他骑自行车撞倒了一个小孩而被罚过款。难道我想到的是他的这次过错吗?这又似乎是对上述对比的一种嘲笑。这时我突然想起几天前我和朋友N在街上的一次谈话。他也被推荐晋升教授,在他听说我也有同样的荣幸时,就向我表示祝贺,但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说:“你是最不该向我开这种玩笑的人了,因为以你自己的经历体验,你知道这种推荐有什么价值。”“那也难说。”他答道,但有点开玩笑的样子。“我是绝对不行了。你知道,有个女人到法院把我给告了。我不必让你相信这个案子已被驳回。那完全是一个无耻的敲诈,我很难使原告免受法律的制裁,但是这件事部里肯定会用做不批准我晋升的借口。而你就不一样了,你的人格无可指责。”这就告诉了我谁是罪犯,同时也告诉了我梦该怎样去解释。我的叔父约瑟夫代表了我的两个同事,他们没有晋升为教授,其中一个头脑简单,而另一个则涉嫌犯罪。我现在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以这种形式来呈现。如果我的朋友R和N都因“教派”的原因而未被提升,那么,我的晋升也同样成了问题。如果我的两个朋友不能晋升有与我不相同的理由,那么,我晋升的希望还是有的。这就是我梦的程序:首先让其中一个即R成为头脑简单的人,而另一个即N让他成为罪犯,而我既不傻又没犯罪,因而我们之间就没有共同之处了。于是我就可以庆幸我的提升,可以避开当局给R所下的不幸结论。

但是我感到应继续分析这个梦,我尚未取得满意的结果。我为贬低我所尊敬的两位同事以求得晋升教授时所抱的轻松心情而感到不安。但我认识到我梦中行为所表现的价值时,我对自己的不满也就消失了。我准备不顾一切地否认我真的以为R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以及我真的不相信N对敲诈一事的解释。我也真的不再相信伊尔玛病情转危是由于奥托注射丙基。在两个梦例中,我的梦所表达的只是我的愿望,即事情可能就是如此。我的愿望在梦中得到满足这一观点在后一个梦例中听起来比在前一个梦例中更少些荒谬性,它在梦的建构中更巧妙地利用了客观的事实,就如精心编排的一个诽谤之词,让人相信“其中自有道理”。因为在学校里有一位同行教授投了反对R的票,而我的朋友N又在无意中向我提供了正中下怀的材料。但无论如何,这个梦似乎还要做进一步的分析。

我于是又记起梦中还有一个片断尚未触及到。梦中,当R是我的叔父这一观念产生后,我对他有了一种亲切温暖的情感。这种情感又是从何而来呢?我平时对叔父约瑟夫并没有任何情感而言,而我却很喜欢我的朋友R,而且对他多年来心怀敬意。但是如果我走到他面前把梦中的情感向他表白,他一定会感到大吃一惊。我对他的情感显得不真实、太夸张——就如我对他的智力素质的判断一样。我把他的人格与我叔叔的人格掺合到一起了,虽然这种夸张是逆向的。但此时又有一种新的启示触发了我。梦中的情感并不属于隐梦,不属于梦后所隐藏的思想。这一情感与隐梦恰相对立,而且企图掩盖对梦的真正含义的解释。大概这正是梦存在的真正理由。我回想我是怎样不愿意对这个梦进行解释的,我又把这件事拖了多久,以及我又是怎样说这个梦是纯粹的胡说八道。我的精神分析治疗告诉我,这种否认态度本身就需要分析解释一番。这虽然没有判断价值,但却是一种情感表达。如果我的小女儿不想吃苹果,那么你如果给她,她可能说苹果酸,其实她根本没尝一口。如果病人表现也像这孩子一样,那我便知道,他们正与某一试图加以压抑的观念有关。我的梦也是如此,我不想解释它,是因为这个梦包含了一些我一直所要压抑的东西。在我已完成解释之后,我便知道了我一直要压抑的东西是什么,那就是R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这一论断。我对R的那种情感不可能是从梦的隐患中产生出来的,而是来源于我对梦的压抑。如果我的梦在这方面进行了伪装而不同于原来的隐梦——并伪装成它的对立面——那么梦中所表示的情感应服务于这种伪装的目的。换句话说,这种情况所表示出来的伪装是十分巧妙的,是掩饰的一种手段。我的梦念包含了对R的诽谤;而且为了让我也不注意到这一点,梦中还出现了与之相反的情况,即对他充满了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