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礼帽像个幽灵一样站在楚汉和芸儿面前,面呈得意之色。
芸儿下意识地躲在楚汉身后。石头上没有吃完的几个野沙果叽里咕噜地滚落一地。
“别紧张,千万别紧张。我们都是朋友,对不对?坐下,都坐下。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他一边说,一边在离楚汉他们约五米左右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双手微微举起,掌心朝向楚汉和芸儿。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
楚汉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手。于是,也坦然坐下,以示自己的无所畏惧。同时,右手很自然的揽过芸儿,让芸儿坐在自己身边。悄悄对芸儿说:“别怕,有我呢!”
楚汉和胖礼帽对视着,中间隔着五米的空气,而这五米的空气就是他们厮杀的战场,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对方。这是一次无声的交锋,这是一次心理的较量。楚汉对自己说:“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一定要顶住。”一分钟过去了,二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胖礼帽没有发现对手有一丝的动摇,他决定不再等待,主动发起新一轮较量。
“楚先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要你手里的一样东西,我可以给你足够的补偿,你开个价吧!”他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
楚汉看着这个胖胖的家伙,突然觉得他的礼帽非常扎眼,几次见到他,都是这样一顶不合时宜的礼帽遮掩着,于是说:“既然先生这样说,那么,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既然是聊天,就得有个聊天的规矩。我没有戴帽子,先生是不是也应该脱掉帽子。这样才是应该有的礼貌。”
胖礼帽有些不太自然,尴尬地笑了笑:“您是说我的帽子,我的帽子是有点别扭,但是,它能帮我掩饰一些不愿示人的隐情。好多年了,我头上总少不了一顶帽子。既然楚先生说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就脱帽了。不过,您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别吓您一跳。”说着,抬起右手,拿掉帽子。
这一下,真的轮到楚汉吃惊了!那人是个秃子,顶上寸草不生!豹头环眼,如凶神恶煞一般。这个人的相貌真是奇怪,当他戴着礼帽时,相貌周正堂皇,颇有绅士风度。不料,除去礼帽之后居然是这样一副尊容!那顶礼帽,掩饰的不仅仅是他的秃顶,更重要是调和、重塑了他相貌中的原素,赋给他一副全新的容颜。难怪他总是顶着一顶礼帽,像宝贝似的。楚汉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既然如此,请恕我冒昧。您请便好了。”楚汉说。
“谢谢!”胖礼帽重新戴上礼帽。其实,他也是跑了一夜的山路,筋疲力尽。需要休息,他想,如果能和楚汉谈妥最好。如果谈不拢,那只有用武力。武力,永远是最后的裁判。他绝对不会让红绫扇落到别人手里。今天,他是志在必得。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既然是谈生意,我要对对手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才是。哦,别告诉我你是梅瑞。”楚汉也在设法拖延着时间。
“哈哈……其实,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和您不一样,您是作家,名气代表着成就。您的名字,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而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过是天地间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按理说,你我有着不同的生活轨迹,在正常的情况下本不应该相逢。可是,因缘凑巧,因为一样东西,老天让我们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胖礼帽绕来绕去,依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
楚汉被胖礼帽的言语吸引了,那言语之间,分明流露出一种与其外表极不相称的忧郁。
“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红绫扇?”
“因为,它是我改变后半生的希望。”
“可红绫扇并不是你的东西啊!”
“是的,它不是我的东西。可是,它能够带给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必须得到它,必须!”胖礼帽语气异常坚定。他又说:“楚先生,既然我们谈到这里,我们不妨再仔细分析一下。你看,先把我本人抛开不说。就说你吧,这红绫扇是你的东西吗?不是!你要它有什么用途吗?没有!你拿着它,无非是为了信守一个承诺,替苏远先生将它交给梅瑞,那个你素未谋面的律师。从道理上讲,你迟早是要交出去的。那么,为什么不能现在交给我呢?是的,我不是梅瑞。你就姑且把我当作梅瑞又何妨?再退一步说,就当你自己是被我假冒梅瑞给骗了,这又如何?还是那句话,我会补偿你的。再说,你知道又多少人在盯着这把红绫扇?这把扇子在你手里多呆一天,你就有一天的危险。我不想害你性命,可保不齐别人不害你性命!你把红绫扇给了我,你就和这把倒霉的扇子脱离了干系,去做你的作家,这多好?”
楚汉听到这番话语,感到有些好笑。一是他这些似是而非的逻辑有些不伦不类,二是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拿一个并不存在的“梅瑞”说事儿。
“你一定知道芸儿的身世。那么,你是不是觉得,她比你我更有权利得到红绫扇?”楚汉问。
“是的,芸儿姑娘原本可以成为红绫扇的主人。可是,她拒绝了。从她拒绝的那一刻起,红绫扇就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胖礼帽强词夺理。
在和胖礼帽周旋的同时,楚汉的一只手慢慢移到背后,悄悄取出红绫扇,递到芸儿放在背后的那只手里。然后,恰巧触摸到唯一一个没有滚落的野沙果,楚汉把那只沙果握在手里。悄悄对芸儿说:“一会儿我对付他,你自己去找Mary嬷嬷,一定要把红绫扇交给她。”
楚汉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胖子,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平静地对胖子说:
“可是,我还是想交给苏远先生指定的那个人。”
“梅瑞?不!不可能了。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叫梅瑞的律师已经死了。”胖礼帽喊道,是的梅瑞已经死了,自己的那个老同学英年早逝,他前几天刚在北京参加了梅瑞的葬礼,让他想不到的是:梅瑞居然是苏远的律师。
梅瑞,还在说那个子虚乌有的梅瑞!楚汉心里冷笑。
“如果我就是不给你呢?”楚汉一边说着一边猛然站起,同时右手一扬,将那只沙果用力掷出,那只沙果疾速旋转着掠过五米的空间,重重地落在胖礼帽脸上。只见那胖子“啊”地大叫一声,双手捂住面部。
楚汉冲芸儿喊了一声:“你快跑!”便头也不回地冲向胖礼帽。楚汉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和芸儿一块儿摆脱这个胖家伙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他不可能把危险留给一个女孩儿,他是个男人,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尽管他只是一个作家,从来没有和人打架的经历,但他还是一无返顾地冲了上去。
芸儿被楚汉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她大声喊道:“楚汉!你回来……”
刚才那只沙果恰巧砸在胖子的右眼,他捂着脸,疼痛难忍。他似乎听到了楚汉奔跑的脚步声,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左边脸上又重重地挨了一拳。因为他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突然袭击,一时站立不稳,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那顶礼帽掉在地上。他站稳了脚跟,用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楚汉,轻蔑从嘴角发出“扑”的一声。他双手举到胸前,活动着手指,指关节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俨然在向对手示威。
楚汉双拳举在胸前,以防卫性姿势和胖子对峙着。他心里明白,刚才,只不过是乘人不备抢了先机。一旦胖子反扑过来,恐怕自己不是胖子的对手。他并不奢望在打斗中胜过胖子,只求和他周旋一段时间,能让芸儿逃掉就是胜利。
胖子一步一步向楚汉逼过来,楚汉一点一点的后退。突然,楚汉再一次反扑,挥拳直奔胖子面门。那胖子轻抬左臂一挡,把楚汉的打出的拳头拨开,右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楚汉腹部。这一拳实在是太重了,楚汉的身子仿佛飘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倒。楚汉倒在地上,感觉腹内如翻江倒海一样。
“楚汉……”芸儿看到楚汉被胖子打倒在地,着急地喊道。
芸儿的喊叫声吸引了胖子的注意。他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握在小姑娘手里。他丢下楚汉,直奔芸儿而去。
楚汉一看芸儿还站在那儿,很是着急。又看到胖子奔向芸儿,他猛一伸腿,将胖子绊倒在地。楚汉翻身而起,扑到胖子身上,拼命地往下压。高声喊道:“芸儿,你赶快跑!听到没有!”
“我跑了你怎么办?我要和你在一块儿!”芸儿回应道。
楚汉急了,吼叫着:“你快跑!不然我们谁都逃不掉!快!一定要保护好红绫扇!快跑……”
芸儿依然不肯一个人跑,她还在迟疑不决。
身下的胖子挣扎着,楚汉体力渐渐不支。楚汉眼看着自己的计划落空了,他几乎要发怒了,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到:“你快走!听到没有?……”
芸儿仿佛突然明白了楚汉的心思,她的眼泪流出来,转身跑了。
看到芸儿跑了,胖子猛然用力,将楚汉掀翻,挣扎着爬起来。楚汉再一次扑向胖子,从后面拦腰抱住胖子。那胖子躬起腰,肥厚的屁股顶住楚汉的腹部,让楚汉的双脚用不上力气。右手往后一甩,刚好摸到楚汉的腰带,用力一提,就让楚汉整个身躯离开了地面。楚汉此时已经无能为力,只是死死地抱着胖子。那胖子右手提着楚汉的腰带,左手叉开五指,扣在楚汉的左手上。他并不去扯楚汉的指头,而是让自己的指甲紧扣在楚汉的指甲根部,用力一划。一种尖锐的疼痛让楚汉“啊”地大叫一声,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在楚汉松开手的同时,那胖子右手一用力,把楚汉摔在地上。他无心恋战,他的心思全在红绫扇上,而红绫扇被芸儿拿走了。他要去追芸儿。在他抬腿时,右脚却怎么也抬不动。被摔倒在地的楚汉忍着浑身的巨痛,双手环抱住胖子的腿。
眼看着芸儿消失的无影无踪,胖子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不是我想杀人,是你逼我杀人。”说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砸向楚汉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