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弗洛伊德7:精神分析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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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失误动作(7)

对于读误来说,我们遇到的心理情境与口误或笔误的显然不同。这里两个相互竞争的目的有一个被感觉刺激所取代,并且或许因此具有较少的韧性。人们所读的材料不是他本人的心理生活的产物,这和他要写的东西是不同的。所以就大多数例子来说,读误由完全的替代组成。人们由另一个字代替要读的那个字,在原文和误读的东西之间不必有任何联系,只依赖于字形相同的规则。这组中最好的例子是利希腾贝格用“Agamemnon”代替“angenommen”。如果我们要想发现产生这种读误的干扰目的,我们必须把已错读的原文整个抛开,并且我们可以用下面两个问题作为分析探索的出发点:(1)对读误(misreading)的结果进行联想时,首先想到的是什么?(2)读误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发生的?有时对后者的了解就足以用来解释读误。例如,某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游览,在他急着要小便时,看到一个房子的二层楼上有写着“Closet—House”(厕所)的牌子。他正怀疑着这牌子为什么挂得那么高时,才发现这个字原来写的是“Corset—House”。在其他例子中,如果原文和读误在内容上没有关系,就必须加以彻底的分析,但如果没有精神分析技术的实践,如果没有对精神分析技术的信任,这是无法做到的。然而,对读误的解释并不如此困难。像在Agamemnon例子中,由它所替代的字不难推测引起干扰的思路。又如,在这次战争中,我们常常听到城镇和将军的名字以及军事术语,所以一看到相似的字,便往往误读为某城镇、某将军的名字或军事术语。每当有趣的、与我们有关的东西替代了那些陌生的和尚无兴趣的东西,[早先]思想的后像(after—images)扰乱了新的知觉。

对于读误,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其中所读的原文本身可引起干扰的目的,将原文改为相反的字样。如果我们要读的东西是我们所不希望读的,那么分析将会使我们相信反对我们所读的东西的强烈愿望应对改变它承担责任。

在前述的较常见的读误例子中,我们还有两种因素没有谈到。我们认为这两种因素在过失的机制中起重要作用:(1)两种目的之间的冲突;(2)两种目的之一被压制,它产生失误动作以求补偿。并不是所有与这相反的东西都出现在读误里。但是,导致读误的思想和前面它所经历的压制相比要显著得多。

在出现遗忘失误的不同情境中,我们遇到最多的是这两个因素。意图的遗忘是十分清楚的,像我们已看到的一样,甚至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它的解释也是毫无争议的。在每个例子中,干扰了意图的目的都是一种相反的意图和一种不愿意。我们还需要了解的是为什么它不以其他的并且较少装扮的方式表现自己。但这种冲突意愿的存在是毫无疑问的。有时,我们也可以成功地猜出迫使这种冲突的意愿隐藏起来的动机。通过失误动作暗地里活动往往可以达到它的目标,然而,如果公开矛盾,必将受人指责。如果在形成意图和实现意图之间,心理情境方面发生了某些重要变化,以致不再有实现意图的任何问题时,那么忘记了意图,就不属于过失的范畴。忘记已不足为怪,而且我们还认识到没有必要记住它,从此,它就永久地或暂时地被勾销了。如果我们相信意图不能以后一种方式被阻止,那么一个意图的遗忘才能称为一种失误。

遗忘一种意图的例子一般来说是很一致的,并且是明白易懂的,因此不会引起我们探索的兴趣。但是,在两个方面我们可以从研究失误动作中学到某些新的东西。像我们所说过的,遗忘(即未能实现),一种意图表明了有敌视它的一种相反意愿。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我们的考察显示出相反的意愿可能有两种——直接的和间接的。最好用一二个例子来说明我所说的间接的是什么。如果讲情者忘记了在第三者面前为求情者说好话,这也许是因为他对这个求情者没有真的好感,因此不想为他说好话。无论如何,这就是求情者将怎样理解讲情者的遗忘。但事情可能更为复杂。讲情者有想实现该意图的冲突意愿可能来自于其他方面,并且可能指向一个十分不同的方面。这可能与求情者无关,而也许是针对要向其讲情的第三者。所以,你们从这一点可再次看到我们的解释的实际应用过程中所存在的疑虑。尽管对这种遗忘有了正确解释,但求情者仍处于多疑和冤枉讲情者的危险之中。又如,假如某人忘记了他答应别人要遵守的约会,最常见的原因无疑是由于他不愿和这个人相见。但是,对这种情况的分析显示那种干扰的目的也可能和他无关,而却和约会的地点有关。他因为这个地方会引起他痛苦的回忆而回避它。又如,如果某人忘记了寄信,这种冲突的目的可能基于信的内容,但也许信本身并无什么妨害,之所以信被耽搁,只是因为可能想到以往的另一封信,并因此直接引起了厌恶之感。可见,这里冲突的意愿从早先的信被转移到当前的本无妨害的信上。所以,在应用我们的解释时,尽管它们是有根据的,我们也必须深谋远虑。应知道心理上相等的东西,在实践中可以具有许多不同的意义。

像这样的现象似乎会使你们感到奇怪,你们或许倾向于认为“间接的”冲突意愿可能已表明这个过程是病态的。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种行为也发生于正常和健康的范围之内。再者,你们别误会,我并没有承认我们的分析解释是不值得信赖的。只要我们还没有进行实例分析,只要我们仅仅是按照我们的一般性假设来进行解释,那么我所提到的对意图的遗忘就是含糊不清的。如果我们对问题中的个人进行分析,我们肯定能够知道这种冲突意愿是直接的或可能有其他的起因。

我记得的第二点是:如果大多数的例子已证实一种意图的遗忘产生于一种冲突的意愿,那么即使分析者否认我们的推断出的冲突的意愿的存在,我们也敢于把我们的结论扩展到这一系列的例子之中。有这样的最普通的例子,如忘记还书、忘记还债等。我们敢说忘记了还书或还债的人,一定有不愿还书或不愿还债的意图。虽然他拒绝承认有这种意图,但人们不能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其他的解释。因此,我们仍可以说他有这种意图,只是他不知道而已。通过他所产生的遗忘,我们可以很好地揭示它的存在。他可以向我们申辩他实际上是忘记了。你们现在认识到了这个情境是我们以前遇到过的。我们对过失的解释已多次被证实,如果我们想要把它引申为一个完整的结论,那我们便要假定人们有多种为自己所不知道的目的在起作用。但这使我们的观点与支配心理学和一般人生活的所有观点相对立。

忘记专名、外国人名及外语单词等同样可以追溯到某种冲突的意图,这种意图直接地或间接地反对所涉及的名字。我已列举过好多直接的嫌恶的例子。但是,间接的原因在这些情况中是特别常见的,并且通常只有通过仔细的分析才能加以确定。例如,在这次大战期间,我们不得不放弃许多以前的娱乐,我们记忆专名的能力由于最为怪诞的联想而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不久前,我发现我曾无法回忆起清白的摩拉维亚的比森茨(Bisenz)镇的名字,分析表明我对这个镇并没有直接的嫌恶,遗忘的原因在于我曾多次愉快地访问过欧威特的比森支大厦(the Palazzo Bisenzi),而比森茨和比森支的发音相似。这里,在反对记住一个名字的原因上,我们首次遇到了一个原则:这个原则后来在揭示神经症的起因上占有重要地位:对与不愉快情感有关的事情的记忆,回忆便将引起不愉快。人们具有逃避来自于回忆的不愉快,或避免来自于由不愉快产生的其他心理活动的意图,这种意图可以被看作是忘记名字及其他各种失误,像遗漏和错误等的最终起作用的动机。

然而,名字的遗忘似乎特别有利于心理生理的解释,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发生于其中的由不愉快动机干预的事例不可能被证实。如果某人有忘记名字的倾向,分析探索将显示其遗忘不仅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仅因为这个名字可以引起某种不愉快的回忆,而且也可能因为这一特殊的名字属于某种关系更为密切的联想系列。这个名字被固定在这里,并且不与其他已刚刚被激发的联想相关联。如果你们回忆一下记忆术的窍门,你们就会吃惊地认识到,有时为了要记住某些名字,故意使它们造成联想,可是因此造成的联想反而会促进遗忘。最明显的例子是个人的专名,它们对于不同的人有十分不同的心理意义。例如,提奥多(Theodore)这个名字。对某些人来说它不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它可能是父亲、兄弟、一个朋友或他自己的名字。分析的经验表明这些人中的一部分不会忘记某个特定的陌生人拥有这个名字,另一部分人则是倾向于不把为其亲友所拥有的名字让与陌生人。如果你们现在记得这个联想的阻抑与痛苦原则的作用以及与间接的机制正相符合,你们便会知道暂时遗忘一个名字的原因是非常复杂的。然而,适当的分析将为你们揭示所有这些困惑。

经验和印象的遗忘比名字的遗忘更清楚和更广泛地证明了从记忆中排除不一致的东西的目的所起的作用。当然,这种遗忘的整个领域并非都属于失误,只有根据我们通常的经验标准测得是异乎寻常的、不合理的遗忘,才属于失误的范畴之列。例如,忘记了新的或重要的情感印象,或忘记了清楚记得的系列事件中的一部分。一般来说,我们为什么能够遗忘以及以何种方式遗忘,以及如何能忘记了那些印象很深的经验,如我们孩提时代的事件,那是另一回事。这其中对于不愉快冲动的抵御起到了某种作用,但不能用以解释一切。不一致的印象容易遗忘,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许多心理学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达尔文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以此为规则,把凡是和他的理论不一致的观察事实都仔细地记下来,因为他相信他很可能会忘记这些事实。

首次听到这个以遗忘抵制不愉快记记的原则的人都不免提出异议,认为根据他自己的经验,痛苦的事情特别难以忘记,而且不受他意志的支配,总是折磨着他,像对侮辱和羞耻的记忆。这也是事实,但这个反对是文不对题的,要知道心理生活是相互对立的目的的战场,或者用动力论的名词来表示,它是由矛盾和成对的相反倾向组成的。一种特殊目的的存在的证据并不反对对立一方的存在,两者是可以同时存在的。这里的问题是这些对立双方相互之间的态度,以及由它们所产生的效果是什么。

遗失和误放对我们来说具有特殊的兴趣,因为它们可能有许多意义,也就是说,这些失误动作可以服务于多重的目的。所有这些例子有一个共同点,即有一种失物的愿望。它们的不同在于这个愿望的基础和目标。我们遗失某种东西,是由于它被用旧了,由于我们想用一个好的代替它,由于我们不再喜欢它,由于我们已不再和给予此物的人有好的关系,或者由于我们不想回顾得到此物时所处的环境。遗落、损害或毁坏某物可能具有同样的目的。据说在社会生活中,不受欢迎的私生子和正常怀孕的孩子相比一般更为脆弱些。幼儿教育的粗暴方法并非产生这种结果的主要原因,在照看儿童时某种程度的忽视已足够了。物品的保存和儿童的教养可能服从于同样的影响。

然而,有时一种东西虽然没有失去价值,却也可能被遗失,似乎由于有了一种牺牲它就可以逃避其他更可怕的损失的冲动。分析告诉我们这种消灾解难的方法是十分常见的,这样,我们的遗失时常是一种自愿的牺牲。同样,遗失也可以服务于泄愤或自我惩罚的目的。总之,对通过失物来除掉某种东西的意图的更深一层次的原因是不胜枚举的。

和其他失误一样,贻误常用来满足一个人应当自我否定的愿望。这里,这种意图把自己装扮成一种幸运。例如,我的一位朋友很不情愿地乘火车到乡下去访友,后来在某站换车时,竟然误上了回城的火车。又如,有人在旅行时想要在一中间站停一下,但因为已和他处有约而不能做到,于是他弄错或延误了时间,以致不得不如愿以偿地耽搁下来。再如,我所治疗的病人所遇到的情况:我禁止他给他所爱的女孩打电话,后来,在他要给我打电话时,他“弄错”了电话号码;或者他当时正在想到事情,并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拨那个女孩的电话号码。下面是一位工程师的自述,他以其在物件损坏之前的说法提供了很好的例子:

“以前我曾在某技术学院的实验室中和好几个学生一起做关于弹力的一系列复杂实验。一部分工作我们是自愿从事的,但这花费了我们比预期更多的时间。一天,在和我的朋友F一起回实验室时,他表示出他对实验很反感,因为它花费了他大量的时间,而他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在家做很多别的事情。我禁不住同意他的意见,并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希望这机器再坏一次,以便我们可以停止工作能提早回家。’

“在安排工作的时候,F的职责是管理压力机的阀门,也就是说,他通过小心地打开阀门使储藏器内液体在压力的作用下慢慢地流入水压机的气缸内。进行实验的人站在水压计旁边,并且在压力适当的时候叫一声‘停止!’听到口令,F便将阀门用力向左旋转(所有的阀门毫无例外向右转关阀)。这引起储藏器内的全部压力突然转向压力机内,致使连接管不能负荷,其中之一立刻破裂,这尽管对机器来说是一个无害的事件,却足以使我们停工一天并且回家休息。

“不久以后在我们讨论这个事件时,我的朋友F已回忆不起我所说的话,而我却记得很牢固。”这可能使你们怀疑仆人们失手损坏家中的物品,并非完全是出于偶然,而且你们也可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在人们伤害他们自己或使自己陷入危险时,这是否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如果你们有机会,这些概念通过你们自己的分析观察,你们是可以仔细地检验它们的价值的。

女士们,先生们,关于失误动作所能说的还远不止这些。还有许多要考察和讨论的问题。但如果至今我们有关的讨论已在某种程度上动摇了你们先前的观点,已使你们对接受新的观念做好了一些准备,那么我就满足了。我们不能从失误动作的研究中建立我们所有的学说,并且我们也不能被迫只从这些材料中得出我们的证据。就我们的目的而言,失误动作的巨大价值在于它们是很普遍的现象,它既为人们易于观察,又可能没有什么病态的含义。在结束之前,我想就一个未曾回答你们的问题再说几句。像我们从许多例子中所发现的一样。如果人们已对失误动作有了很好的理解,并且时常表现出他们好像已掌握了他们的意义,那么他们怎么可能还如此普遍地把失误看作是偶然的、无意义的现象,而且他们如此强烈地反对精神分析的有关解释呢?

你们是对的,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并且它需要解释。但我不给你们进行解释,相反,我将引导你们逐步地领会这个知识领域,由此,不需要我的任何帮助,你们自然会做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