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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逃离民意居(2)

可是,我必须离开他。他的世界,是我不想探究的,我用女人的第六感感受到,这个男人还有很多秘密不是我知晓的。而且,这些秘密知道得越多,对于我来说,都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我之所以离开供体营,另一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想继续探究黄瓦的秘密了。

我感觉到了危险,我贾妮自从大学里那场感情受伤以来,除了在网络上找找安慰,很少在现实中去打无把握的仗。毕竟,真实的生活要付出灵魂和肉体,那种伤害,比供体营里挖心挖肺的器官移植,还要让人难受。

人非草木,情何以堪?与其被伤害,还不如从来没有恋爱。没有在爱情里体验过爱的甜蜜,也就不会有疼的煎熬。

可能连我也不能发觉,我好像已经开始逃避感情了。

我不敢看黄瓦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就是偶尔露出的微笑,也还有我很多不知道的内容。他就好像一个阅历、道行很深的千年老妖,你说不出他哪不好,可是,你偏偏要远离他。

“怎么样?贾妮,不需要我动手把你绑回去吧!你欠我们供体营里五千元食宿费,还有你来的时候,你朋友收了我们九百元介绍费,你乖乖地跟我们回去吧!”

黄山得意洋洋地笑着,好像逃跑的猎物终于被他狩猎到了。

我望了望周围的同事们,他们一个个好像看笑话,那眼神里有蔑视,也有幸灾乐祸,好像在说,谁让你为了钱去做供体了?我们也救不了你!

喜凤的眼神里更是没有我的存在了,就好像我从来不存在一样。在她的心目中,只有攀附黄瓦的势力,我不过是一颗米粒,或者是地上的一只小蚂蚁。

蚂蚁总会被人踩死的。只有巨大的靠山才能让你活在这个你死我活、弱肉强食的世界上。

即使是蚂蚁也有自己的尊严,我决定了,我要努力抗争一次:“是的,我的确是去过你们供体营,在你们那蹭吃蹭喝了几天,你们老板也在这里,我就来说说我逃跑的理由。”我顿了顿声音,看了一眼黄瓦,只看到他的法令纹加深了,眼睛里好像有很多的内容。

我继续说下去:“我来的那天,你们老板黄瓦先生就说了,供体可以有人身自由,可以随时走,不会软禁任何人,可是你们呢?我来的第一天,你就说不和你过夜,第二天就会被挖肺挖心,你还差点侮辱我的清白。”说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泪眼蒙眬中,我依稀看到黄瓦的表情出奇地忧伤和纠结。

“贾妮说得对,我黄瓦说到做到,不会软禁任何供体。”黄瓦声音沙哑,可是语气肯定,他的话把周围镇住了。

“叔叔,难道让她白白走了不成?”黄山还有些不服气,可是被黄瓦一声打断了:“黄山,我很久不管供体营的事务了,是相信你能替我管好,可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贾妮不想做供体,那是她的人身自由,我们国家还没有一部法律可以限制人身自由的。黄山,你以后要牢记,做供体只可以自愿,不可强求。”黄瓦说完,最后又看了我一眼,声音柔和下来:“贾妮,你是我见过的供体里,很有思想的一个,你去我的供体营做我的文秘吧,你要是愿意的话,这里的工作,我替你结清工资!”

黄瓦这番话又一次把人们震得不轻。他们一个个看看我,又看看黄瓦,不知道黄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谢你了,黄老板,我不想去供体营工作,我想过一段日子,回我的老家。”我拒绝了黄瓦,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是信不过他,我只是不想挨近这个男人。

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从一开始看到黄瓦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我只要挨近他,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刺骨的风。

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那种感觉让人疯狂!

我看到黄瓦眼睛里一层薄薄的东西在闪烁,那是眼泪吗?不知为什么,我内心竟然一颤,一根柔弱的神经牵扯着我。我埋下头,低低地看着自己的脚底,我不想探究这个男人,他太厉害了!

“黄老板,你的人我哪敢要啊,我真的不能要啊,这小姑娘来的时候,看起来很精神的,当初我还想让她做我的办公室文案。可是,这么傲的女孩子……我真没想到,这么傲的女孩子!”

喜凤喋喋不休,想巴结黄瓦,可是找不出话来巴结,精明的她也看出,黄瓦对我很“倚重”,所以她只好用含糊的形容词来讨好黄瓦。

按说,喜凤所在的家电城规模也不小,她这样对一个供体营的老板点头哈腰,这让我对黄瓦的势力又多了一层了解。

我毕竟在这个社会上也摸爬滚打了几年,没见过《教父》那样的黑社会头头,我也算是见识过黑社会的喽啰。马丽亚痴心不改,到如今还念念不忘的恋人周扬,就是一个黑社会喽啰的典型。

我想我已经清醒地嗅到,黄瓦代表的不仅仅是财产的分量,他更多地代表了一种很黑的势力。

3.你以为这是妓院啊

黄瓦能放过我,并不代表家电城的掌门人喜凤能放过我。

我失业了,领到九百元工资,是的,我只领到了九百元工资。这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只工作了不到二十天,喜凤就炒了我的鱿鱼。

我理解她,她不敢留我。虽然黄瓦没有把我带回供体营,可是,凭着那天她在黄瓦面前一口一个黄老板的样子,那种小心谨慎,我就感到,我的工作不可能保住了。

独自躺在租屋里,拿着薄薄的九张粉红纸钞,我忽然觉得这一切是一个梦,我来的那天,马丽亚收了民意居供体营九百元钱,让我成为了黄瓦的供体。其实这个死扣,我是一直解不开的,尽管马丽亚口口声声说,做供体白吃白喝,是一种很享受的生活,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和原谅马丽亚。我也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缺那九百元钱,要是真的为了钱,她不会慷慨地给我两千元生活费。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马丽亚这样做呢?

在床上躺了三天后,我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对,我要去找马丽亚,去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

我给马丽亚打去电话,我告诉她,我要去她所在的供体营玩两天。

马丽亚开始还支支吾吾,后来架不住我的抱怨,终于答应我去她的地方去看看。不过马丽亚说了,我最好不要多问,保持沉默。

我知道,供体营里很多供体都是出于无奈才卖肾卖肝的。有的是欠了赌资,有的为了给自己的亲人治病,有的是炒股失败,甚至还有大学生是为了还助学贷款。

幸福的人生是相似的,不幸福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

马丽亚所在的供体营在城市的南头,和黄瓦的供体营成了个对角线。它的名字叫“销魂居”,很令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可惜,在里面的人并不销魂,却好像一个个失了魂。

假如说生活是一个面具,那么供体们的面孔千人一面。

人活着如果只是为了被宰割,那就和一只快乐的猪没什么区别。可惜这些猪,明明知道明天会上屠宰场,还一个个快乐得要命。

这个情景让我想到了《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一帮监狱的人们,在监狱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图书管理员博斯出狱后,因为适应不了外面竞争激烈的社会,不得不上吊自杀。可是,安迪依然越狱了,因为他要看看蓝天白云,他要过自由的日子。

“销魂居”的排场没有黄瓦的供体营大,坐落在一栋比较破旧的别墅里,楼层共分为三层,分别住着男女供体。佘老大的供体办公室设在一楼,马丽亚正在电脑上打僵尸,我一直觉得那是一个弱智游戏,可是马丽亚一直乐此不疲。

“马丽亚,我又失业啦!”我本以为我这一声棒喝,马丽亚会从“僵尸堆”里爬出来,从而正式面对现在对于我来说非常严峻的问题。

“那你还去民意居?”马丽亚头也不抬,好像在开玩笑,可是神情却不像开玩笑。

“马丽亚,你老实交代,为啥总是怂恿我去民意居?要不,我就在你这里做个供体吧!”我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我就是想看看马丽亚的反应。

“您还是算了吧,佘老大可不比黄瓦,他可黑着呢!”

马丽亚被一个僵尸砍了一刀,很惆怅地放下鼠标,好像僵尸比我的问题还要令她纠结。

我打算对着马丽亚大发雷霆,是的,这段时间生活的折磨,我已经对马丽亚不满了。生活这座大山已经让我失去了理智,此刻我只想大骂一顿马丽亚,然后和她说声拜拜。

“马小姐,我想明天去外面买衣服,现在天热了,很多衣服都过时了。”一个长得有些像章子怡的女孩子一进屋,好像请示工作一样,对马丽亚说。

她的话把我说愣了,我看到马丽亚的脸从红到白,最后又成了青。

“给你说过多少次,我这有客人的时候,不要烦我!而且,你看看你,穿得那么花哨,你以为这是妓院啊!”马丽亚甚至有点愤愤不平的语气,可是我还是看到了她在掩饰什么。作为她一个多年相交的好朋友,我们天生就有某种心灵感应,我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个事件的核心。

马丽亚仇恨这个女孩子,从她的表情里,我一下子猜了出来。

4.佘红凯,就是一只狼那女孩脸上稍露尴尬,虽然脸上挂不住,可是她竟然没有反驳,而是默默带上了门,走了出去。

马丽亚蜷在老板椅上一声不吭,气氛凝固了,空气也变得干燥得好像冒火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又一次开了,一个满脸带着谄笑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乍一看,长得真的不咋的,干、瘦、黑,还佝偻着背,和大街上扫垃圾的老人没有区别。可是,当你和他目光相接的时候,心底就会升起阵阵寒风,浑身冒冷汗不说,还会自动回避他的眼神。

因为,他的眼神太厉害了,它让人想起狼的眼神。

是的,要是把黄瓦比作一只妖,一只不可揣测的妖,那么佘红凯就是一头狼。只有妖和狼对比的时候,你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两个风格各异、气度不凡的男人。

我也终于明白了,为啥马丽亚会暂时臣服于佘老大了,狼自有狼的凶狠和计策,这是单纯如我,单纯如马丽亚之流,不可掌控的。

真的不知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大,我越来越钦佩这种“有故事”的男人,女人一旦迈过了青春的坎,经历过青涩的初恋,就会越来越被这种男人所迷惑。

用某选秀主持人的话说,男人越老,越有味。

佘老大的眼睛是笑着的,但是对于一匹狼来说,眼睛并不是心灵的窗户,因为此刻的他,让你不能不怀疑他的笑不是发自内心的。

“啊哈,贾小姐吗?经常听马丽亚谈起你,果然是一表人才,怎么样?

在民意居过得如何?那个黄老板,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佘老大说话开门见山,他的话丝毫不能让人反驳什么,一开口就把我对他的反感,还有怂恿马丽亚离开他的路子堵死了。

见我不说话,佘老大又迎风顺水地说:“今天是你们姐妹俩团聚的日子,我请客,去朝天椒海鲜店。”

5.老婆是操作系统,一旦安装,卸载十分麻烦佘老大不愧是江湖老大,在朝天椒海鲜店,佘老大借酒消愁,把他前四十年的奋斗经历一五一十地数了一遍,其实,那也不过是《黑道风云二十年》的缩写版。

总的来说,我已经从佘老大的叙述里,听出了他是一个破落的老大,曾经驰骋沙场二十年,曾经是这个城市说一不二的大混混,用他的话说,当过兵站过岗耍过流氓入过党,上过班下过岗打过领导拿过奖。

佘老大喝多了,不知是神志不清还是装糊涂,他丝毫不忌讳谈论自己的过去,他一边说自己不行了,一边暧昧地把马丽亚搂在怀里,用与他的身材很不相称的大手揉捏着马丽亚还算丰满的腰围,最后,那只手蜿蜒着向上延伸,毫不避讳地揉捏马丽亚凸起的前峰。

马丽亚恼着脸,打开他的手,开口骂道:“老大,瞧你那个酸样儿!人家都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倒好,总是夸口当年你多有钱,还有过多少喽啰,现在你的钱呢?你的喽啰呢?咋都不见了?”

马丽亚丝毫也不给佘老大面子,不时揭佘老大短。“那不是……那不是去缅甸的时候,输光了吗!”

佘老大丝毫也不动怒,依然呵呵地笑着,趁机把一张老脸凑在马丽亚身边,使劲嗅着说:“你今天用的是安利的洗浴液,我跟你说过多少回,别信那些传销的!”

马丽亚继续奚落佘老大:“你要是连这点钱也供不起我了,那你还算男人吗?”

佘老大赶紧点头哈腰:“我还真的不是怕你花钱,我是觉得,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就跟我们……一样,骗傻子上钩,你还信!”

说了这些话,佘老大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岔开话题,喝了一口特吉拉,继续说:“小姐是盗版软件,用时还要先杀毒!我已经被那些盗版们害惨了,差点误了终身,我佘老大年纪也不小了,就想找一个没有病的老婆,安安心心过一辈子。”

“哼哼,别忘了老婆是操作系统,一旦安装,卸载十分麻烦呢!”马丽亚说了一句流行语,佘老大嘿嘿笑着,好像喝多了,一个劲儿地劝丽亚嫁给自己,还说明天就去民政局办证。

看着马丽亚一直在敷衍佘老大,我奇怪的是,佘老大那么厉害的眼睛竟然看不懂,马丽亚其实是不爱他的。马丽亚早就跟我说过,她喜欢的是佘老大的钱,当初临上手术台,为了不被换器官,不得已勾引了佘老大。

佘老大虽说已经失去了当年威震黑社会的威风,可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道上混的还是很尊敬他的。而且佘老大聚财的本事也是独树一帜,他依靠倒卖人体器官,已经东山再起,成了这个城市不可小觑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