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生能爱几次:类似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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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所有的深爱都是秘密(1)

他们赶到的时候并未见着厉母,听看护说,厉母午饭后就出了门,直至现在还未回来。厉言和蔚澜互看一眼,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母亲向来极少出门,除非迫不得已,但是会有什么事情让她耽误了一整个下午那么久?

夜幕降临,直到厉言耗尽全部耐心,厉母才缓缓推门回来,她见到他们先是一怔,随即面无表情地关门,好像她面对的只是两个陌生人一般。蔚澜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关系糟糕到了这种程度,揉搓着手心紧张起来。

“那张支票是怎么回事?”谁知厉言还没开口,厉母已经率先盯住他,语气冷淡。

支票?厉言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下午母亲干什么去了,他望着她平静道:“那张支票是我当年给那个孩子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张万银行的保险柜里。”

“不知道?厉言啊,我的儿子,你的心思有多深,怎么还会有你不知道的事?就算你想铲除公司异己,也不该做得这样绝,你让他的家人以后怎么活下去?”张万的妻子是个贤惠的女人,嫁给张万后一门心思做了家庭主妇,相夫教子。现在倒好,张万一走,留下孤儿寡女生活落魄,还欠下一屁股债,这是生生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厉言眉目清冷,眼睛里的痛意只有一瞬,看得蔚澜心疼,原来不被自己在乎的人理解才是最大的难过和悲哀,尤其那个不理解他的人,还是他最亲最亲的亲人。

“妈,张万的事我会处理,您不必担心,来,我给您介绍个人,她叫蔚澜。”厉言扶了蔚澜一把,将她推到母亲跟前,介绍她的时候,口气满满的骄傲,让蔚澜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伯母您好,我是厉言的朋友,我叫蔚澜。”她礼貌地鞠了个躬,不想厉母并不买账,只淡淡扫过她一眼便躺在床上假寐。

“我累了,你们回去吧。”显然不想与他们多谈。

这个结果厉言早就料到,他也并没有奢求更多,今天,不过是将蔚澜介绍给母亲认识,如此而已,他拉过蔚澜的手握住,十指紧扣,手心贴在一起,好像永不分离。蔚澜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也许天长地久真的会属于他们。

“厉言,凡事为自己也为别人留条后路,不要像你父亲一样,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厉言握着蔚澜的手微微用力,下颚绷着,脸上仍是微笑,他点了点头与母亲道别,那道门永远隔着他们母子俩,无论他多么努力,也无法靠近母亲一步。他常常想,怎么会有母亲可以狠心到不见自己儿子,即便是见了又仿如陌生人,后来他想,也许那时他真的伤了母亲的心,所以他后悔,他自责,他站到最顶端试图向母亲证明自己,但,为时已晚。

凉风吹过他们,蔚澜心里满满的悲伤溢了出来。她停下来圈住他,仰头,他仍强自微笑,和她一样逞能。

“其实她爱你的,不然也不会关心张万那件事对不对?”她试图安慰他,若不是厉母提起,连她都快忘了张万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可她知道,他就是有那样的能耐可以压下这件事,不管这件事中他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厉言摇了摇头,压下蔚澜的脑袋,把她的脸贴在他的怀里,他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该怎么样才能让母亲多看我一眼,我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我把厉氏壮大到G市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我不断开拓新的领域扩大公司版图。现在我才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大抵都没法得到她的谅解了,或许那时,真的伤透了她的心吧。”

这男人在夜风里低低的叹气声传进蔚澜心里,蔚澜心里隐隐作痛。

“也许是她看透了,不想再理这些事了。厉言,不管你母亲怎么对你,你都要好好爱她,否则将来会后悔的。”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在她23岁那年死于疾病,那些时日,她天天守在母亲身边,看母亲一天天衰弱一天天病危,最后在她怀里断气。

她相依为命的母亲,最后还是抛下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后来她发誓,她要像她母亲一样坚强勇敢,即便被判了死刑也要怀抱希望,用力地呼吸用力地活下去。

“不要像我,连想对她好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低声叹息说,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这个世界上,她最想对她好的那个人,在她23岁的时候不在了。

感觉到怀里人的颤抖,厉言轻轻抬起她的脸,看到她泪眼迷蒙,紧咬着嘴唇,脸皱巴巴地拧成一团,一阵心疼,“哭出来,你有我在,逞什么强?”

蔚澜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你终究有一天也会走的。”

母亲死了,顾临死了,她开始相信,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属于自己。随着时日增长,越来越觉得,这一生,也许会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哪怕现在身边的人对她有多好,也温暖不了她日渐苍老的心。

厉言摸摸她的头,拉着她坐到车里,他并不发动车子,看着她轻声问:“她……你母亲……不在了吗?”

“嗯。”蔚澜点点头,看向窗外,“三年前,死于宫颈癌。”

那么多得了宫颈癌的病人都最终好转,却偏偏她母亲,从发现到死亡,连一年都没有挨过。

“你父亲呢?”厉言只觉得心纠在了一起,他从没问过她的家人,觉得像蔚澜这样性格的女子必定有完好温暖的家庭,没想到事实却与他想象的相反,是她伪装得太好了吗?

“我8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他组建新的家庭,我和我妈两个人生活。我以为我可以对我妈好的时候,我妈得了病,然后还没等到我对她好,她就离开了。她这一生太苦太苦了。”蔚澜想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在母亲生前她没来得及对她好。

厉言蹙眉,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觉得稍稍温暖,那个时候她一个人是怎么走过那段时光的?怪不得养成了她固执倔强的性格,如果不这样,又怎么逼着自己去坚强呢?

“不会了,蔚澜,以后,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

蔚澜抿了抿嘴,冲他轻笑,“所以不管你母亲怎么对你,你只要记住,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厉言,你要对你妈妈好,哪怕她不理你,你也要对她好。”

厉言沉默不语,昏暗中,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个女子,让他怎么再肯放手?

回到公司,蔚澜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她到高娆的办公室,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她记得高娆只是偶尔抽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烟味?放眼望去,一烟灰缸的烟头,那个始终优雅的女子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神色迷离。有那么一刻,蔚澜觉得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高娆。

“你回来了。”高娆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她,摁灭烟头,轻声笑笑。

蔚澜吞了口口水,道:“不好意思,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

“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吗?”这是第一次高娆主动关心起她,这让蔚澜突然不好意思起来,遂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蔚澜,中信的项目出问题了。”高娆终是叹了口气,望向她,“市领导看中了那块地,打算修建大型公园,民不与官斗,这次恐怕中信不得不妥协。”

修建公园?这就意味着原本和中信合作的学区房项目必须被搁浅,并且是毫无商量余地地搁浅。乔氏刚刚出了嘉丽环球的事故,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忽然又出了这样的状况,以乔氏目前的资金状况怎么撑得过去?

“乔总她……”

高娆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告诉她,不过她大概已经知道了,接二连三地出事,这恐怕不单单是巧合这么简单。”

蔚澜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这两个项目恰好都是由自己经手的,高娆话里意思非常明显,公司里有人捣鬼,她该不会以为那个捣鬼的人是她吧?一抬头,蔚澜立刻心冷下来,高娆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我没有。”她咬着嘴唇,连发音都觉得艰难。

“我希望。”高娆同样回她三个字,却不再说话。这样的沉默像被关在牢笼里,被人误解甚至冤枉的滋味真不好受。

蔚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大堆文件堆积在一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好,经手的两个项目不约而同地出了事故,即便她什么都没做,可又有谁会相信呢?如果换作别人,她大概也会有所怀疑的。

大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错了。

消息还是不胫而走,那天中信派了代表来乔氏进行谈判,在乔慕菲的办公室他们谈了整整一下午,最后乔慕菲面色不善地送走来人便把自己关了起来,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她才鼓足所有的勇气拨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方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她便忍无可忍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不参与竞标,所以你一次次警告我放弃和中信的合作,原来你早就有所察觉是不是?”

愤懑得欲将所有情绪发泄出来,最后却演变成一场脆弱的宣泄。她握着听筒,眼眶渐渐泛红。如果,有那个人可以做自己的依靠,她又何必逞强地让自己这样累。

“是。”厉言不假思索,毫不避讳地给了她肯定答案,浇灭她最后对他的希望。

“为什么?”她只是问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在知道那一切之后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里跳?

“我提醒过你。”

“可你没有告诉我那块地被市里看上了。”她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近年来乔慕菲还没有这样失态过,最让她愤怒的并不是这个项目出了问题,而是厉言的隐瞒。他能这样看着她步入陷阱而无动于衷,是不是真的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她?

她是真的该死心了吗?

“啪”的一下,电话被她狠狠甩了出去,潮水般涌来的挫败感包围着她,前方的路布满荆棘,坎坷得令她辨识不出方向。这条路,她一个人走得好累好孤单。

蔚澜回忆起与厉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看上去冷漠,却常常对她出手相助,她知道,他只不过是外冷内热的人,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明知道前方有一个陷阱的前提下,还袖手旁观地看着她们颠颠儿往里走。她只要一想到厉言其实早就知道了一切,心便一阵阵地发寒。那个男人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蔚澜,我不是慈善家,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规则,我不能违反游戏规则。”厉言捂住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质疑和疏离,看得他心里隐隐升起不悦。

“那是爱了你十多年的女人,你们相识十余年,你居然可以冷漠到看着她走进死胡同见死不救?”这对蔚澜来说太不可思议了,不管他对乔慕菲有没有感情,至少,乔慕菲是他认识了不止十年的人。难道他真的没有心吗?

“蔚澜,我现在不想谈这个话题。”

“可是我要。”倔强的女孩,固执起来总是让人无可奈何。

厉言终于收起浅笑,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冷意,那副模样,分明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眼光落向别处,手指摩挲着腕上的表盘,“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记得不管是对你还是乔慕菲,我都警告过不止一次,没有人有义务去为别人的愚蠢埋单,蔚澜,这就是商场,凶狠起来可以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乔慕菲比你更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谙其道,任性自负,这一切难道不是她的固执造成的吗?”

如果不是急着想走到和厉氏并肩的位置,如果不是想壮大乔氏从而打击厉氏,乔慕菲就不会这么急功近利到连这么大的商业破绽都看不出来。功利能蒙蔽一个人的眼睛,她还是不够成熟,至少还没老练到洞若观火。

“可是……”蔚澜戛然而止,可是什么呢?她居然想不起一句话来反驳厉言,他说得没错,没有人有义务为另一个人埋单,可这个人是他相交十年的朋友,即便没有爱,也有情,怎么会淡漠到如斯地步?

蔚澜猛地起身,逃离了厉言的办公室。她觉得自己无法再待在这个地方了,有厉言的地方让她全身都发冷。或许他可以为自己的袖手旁观找到更为充足的理由,但她不是商人,无法做到在商言商,她只看到他的心有多硬多冷,这样的他,让她突然害怕。

蔚澜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没能了解真正的厉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空旷的街头,回想过去种种,茫然间开始质问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如果她可以这么任性地去做一件连自己都觉得不光彩的事情,别人又凭什么来原谅她?

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司的天台,冷风迎面而来的时候她望见那个枯瘦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乔慕菲趴在天台上,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蔚澜原本应该悄无声息地离开,但脚好似不由自己,她慢慢走近乔慕菲。

乔慕菲只回头瞧了她一眼便笑了,这笑容,在蔚澜看来,美得惊心动魄,至少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笑容。

内心强大的人,任何事都击垮不了她。

“蔚澜,你见过大海吗?不是那种小片小片的,是真正的大海。”

蔚澜点点头,望着她,心里的愧疚渐渐泛滥。

“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学生,有一次厉言翘课带我去看海,那是生平第一次,与大海这样接近,仿佛身心融为一体。见过大海的广阔才知道人有多渺小,后来他越来越忙,我只能偶尔一个人跑去看海。他总说我很好,可是我很好,他为什么不要?”乔慕菲该是爱惨了厉言,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蔚澜都能在她眼睛里看到毫不掩饰的爱意。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曾经顾临就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乔总,你真的很好。”蔚澜重复一遍,只是那人不配而已。

乔慕菲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厉言曾经告诉过她,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只有人站在原地不肯走罢了。现在她终于理解这句话,也终于决定放了自己,她没法再站在原地等他偶尔的温情,她和他,早已经站成了两条平行线。这一次,她要走了。

用水深火热来形容现在的乔氏再恰当不过,两个项目相继出事,资金周转已经十分困难,再加上董事会几个老顽固平日就对乔慕菲的一意孤行颇有微词,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借题发挥。反观乔慕菲,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淡定得连旁人看了都觉得唏嘘,她是多骄傲的女子,这个时候不管多困难,她都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高娆疲惫地结束一天大大小小的会议,甩了文件夹瘫坐在皮质老板椅上。和乔慕菲的交情算得上不错,也自认和她相识了六七年的时间,多多少少已经了解她,然而今天却让她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乔慕菲。董事会的那些老顽固们大有逼宫的意思,而乔慕菲却不咸不淡的一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无法帮助公司渡过难关,我主动请辞”堵住了会议室二十几张嘴,那个时候高娆竟开始佩服这个女子,就算那时被乔慕笙硬生生推到了这个位置,乔慕菲也不曾像今天这样展现出过人的胆识和魄力。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场吧,坐在那个位置,终究是要学会成长的。可是一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有多难,包括乔慕菲自己。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役,而赢的几率却微乎其微,无比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