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发问，他忽而又狂笑了起来，就像一个疯子，然后在喘不过气的时候笑叹：“天真的孩子，那天的蜡丸你没看吧？”
“……”
“当然，”他大笑，“你没看，就算你看了，也看不懂……”
他笑了很久，慢慢收起笑，换上一种深邃，她熟悉却无法识透的深沉。他很轻，像是温柔倾诉般：“当然，你没看懂，因为你目不识丁。”
“我不懂……”
“不懂？十八王爷带你逛闹市、游外城，他怎么会看上你？只有一个理由，你心知肚明，你被操控了。为了证实猜测，蜡丸我特别为他准备，要是只到你手上，你必然不懂，自然不了了之。可终究……”他露出阴狠，“还是到了他手上。”
脑中轰的一响，神色是沉的，可却掩不住黑里透出来的苍白。
她从没想过，他们来这么一手，自己的‘目不识丁’竟然成了他们试探工具。
“哼！这月来，官府忽然转了性，我就知道有古怪……嘿嘿，终究还是穿了吧？很好，这是大功一件，教主会很高兴。做得好，芬！”
身份揭穿，她们全被操控，竟然博得棚笋古怪的赞扬？
蜜苼芬头皮麻了麻，然后，她蓦地想到台顶上的人……十八王爷！！听到这些，他会不会以为她故意隐瞒目不识丁，令龙番吃暗亏？
心中浪涛未平息，棚笋一个巨浪又打过来。
“替我做一件事，芬。”
带着亢奋的声音，让她心中不安，从头顶麻到足底。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身陷包围，一举一行全在狐狸监视当儿，当然，她是出卖他的人。
“替我杀了他！杀了他——鑫夲?龙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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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里的血液冲上头顶，蜜苼芬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不动声色答应下来，全靠她多年修出来够沉稳的耐性。
回到禁城，等了半天，等到剑炆等人退出书房，十八王爷才吊儿郎当的晃出来，而她再也耐不住性子追问：“蜜丸上说了什么？”
龙番吃了什么亏？
剑炆等人都面色沉重。
鑫夲盯着她，像在思索，半晌，他平和道：“七贤帮近五城的落脚地点。被他摆一道，搜查队扑了空。”
大势出动的搜查队伍扑空，龙番处于劣势，可眼前人若无其事的晃袖子，纯粹像‘今天有点热’，更遑论刚得知他荣登七贤帮暗杀目标的榜首。
他懒懒的抬眼觑她，“想杀我吗？杀了我，就不必愁解药了，只要有命逃过王兄追缉就够了。”
那比弄解药更麻烦吧？
她不做声。
鑫夲眼神深沉了几分：“不想杀我，就别背叛我。蜜苼芬，替我留意——内城除了你们几个，还有他们的眼线没有。”
“王爷怀疑还有他人？”
“这些人太狡猾。况且，我刚接到通知，内城外围园圃昨夜让进了，还是你们帮的教主。”他哼了下，眸子略露深沉，嘲讽道：“我倒不知道我内城管理何时这么疏落，能让他们来去自如。”
蜜苼芬暗惊。
总觉得噩梦在扩散，遍及无限，连防卫森严的蛟龙岗，也笼罩在他们的阴影里。
鑫夲详察她的脸色，“我已经加深禁城防备。……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内鬼一定是个大内鬼，魅力无远拂边，除了我和王兄，谁都可能。我有预感，蛟龙岗即将沦为战地。”语调一转，忽而语重心长道：“要帮龙番，现在就得好生卖力，混乱一过，就是王兄论罪严惩时候。涉及上她，他是一个也不肯饶的。”
蜜苼芬抽气，让她震憾的不是他话里的意思，而是星眸中忽然流露出的凄寂。
他惊觉失态，背过身，一会淡淡道：“去吧。”身影阑珊往池子方向，他最喜欢的那棵阳木松树，她在原地只听到渐行渐远的低低咕哝。
“王兄那个大笨蛋，放着混乱势力不整顿到今天，又要辛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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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那日鑫夲刹那的凄寂让蜜苼芬讶异，那么，此刻拎着酒罐颓废的人，实在让她说不出话来。
所以，也就说，他常常的顽皮、嬉皮笑脸，全是伪作的保护色了？
不能说太惊讶，之前，她总觉得，他的深沉里，带着毁灭性的不顾一切，像是，他打算连自己的命也豁出去。这种毁灭，通常只代表一个事实——
绝望。
他很绝望，导致宝贵的命也不看在眼里。
“侬汶……”
他醉薰薰唸出来的名字，蜜苼芬已经没太多惊讶了。
想想，他身份地位卓绝，能令他痛苦的事不太多，然而，世事注定，他和龙番王爱上同一个女人，注定他痛楚无限。
“侬汶……”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得蹲在这里欣赏一个醉汉，纵然他有绝世容貌，可他嘴里念的，不是她……难道，这也是世事注定？
是她难逃的劫？
内城处处张灯结彩，梵天大陆霸主龙番王大婚即将到来，这些日子后宫传出消息，像是龙番王和‘她’闹得不太愉快。
蜜苼芬奇怪的想，感情是怎么回事，在一起不快乐，偏偏又要在一起，思着念着很苦，偏偏又要茶思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