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木松下背影,冷漠得叫她心中狠抽。
然而,其实这种背影,对她而言,不陌生。
二十年来,她看得很多……
没有那些人,她这会儿,还是蹲在炉边的火头工,从天未亮至入黑,不离开炉子,不断重复夹炭、煽火……夹炭、煽火……
不会遇到他,更没人会发现,蹲在火炉前,默默忙碌,为人们的三餐辛劳,不眠不休,卑微的这号人物。
一年四季全无例外,睡眠只在邻近柴房,生活在狭小炉子边,就连吃饭,也不离长铁夹,即便寒如冬天仍旧汗如雨下,夏日更像活在火炉里煎熬,好几次,她觉得整个人快焚烧起来,双目熨出红丝。
这就是她。
炉子的灼热,至今想起,恍如隔日。柴火熏黑她的皮肤,头发又干又燥,双目发黄,掌心长出厚茧,掌背比树皮更干粗,还有许多烫疤……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好看,然而,一个窝在火炉边的人,是不需要容貌的。今天以前,她绝然忽略面盆里,蓬头垢面的倒影,可是今天,是她变了吗?
她竟然尝试从他眼中,读取自己的倒影……
在他眼中,她是能利用的女人,是不是?
真笨。可笑她生死掌握在他们手中,竟然去计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其实,能活下去已经是万幸了,不是吗?
“芬,你在瞧什么?”
蓦然惊醒,回头见小芭关切双眸。
“你坐了一个时辰了,没事吧?”
“不,没什么。”
搁下小芭的铜镜,才觉腰直得有些酸疼。铜镜,她没有,她身上从未带这个,要用只好问她借,这一照,竟然不知时间过。
“真的没事?”小芭尾随她,坐到床上。“可你之前不是……从不照镜子?”
“总有例外的时候。”她淡淡说。
两人吹了灯火,同并躺上床。黑暗中,她们沉默着,窗外寒风作响,小芭硬赖了好一会,见风势越来越强,耐不住了,这才起身关上窗子,不住抱怨,“这里夜晚真冷。……说到这,芬,我真服了你,无论寒热你都能耐。”
漆黑里,她浅浅笑了,喃道。“寒,令我快乐……”
小芭不服气。“那热呢?”
“热,亦令我欢喜。”
小芭瞪了乌漆摸黑她模糊轮廓一眼,咕哝,“……怪人。”
她静寂。
其实不怪……
寒,是火热的解脱;热,是安定平淡生活。之于她意义不一样,她将极端两者,分别喜欢了。希望回到炉子边,但又不排斥留在此,多吹一宿风……
她的生命,明明很简单,为什么偏偏要遇上他?
……
“芬。”
黑暗中,小芭轻唤。
“嗯?”
“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心猛地一跳,蜜苼芬忽觉得喉中很干,干痒到,她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她的心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那么,是不是他也是?
“芬,这是不对的。莲姐姐让我提醒你,千万别陷进去……这是无底洞,你懂我的意思吗?”
黑暗中,寂静。良久——
“我明白的。”
多少年了,她眼角不曾湿过,可这一刻,却莫名的,微微湿了。
她明白,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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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月圆,是她的梦靥。
穿肠破肚般疼痛,印象太深刻,那以后,她学会善保自身,不再妄作好人。反正,他们要的东西,全都无能幸免,她一介无识女流,又能如何抗拒?
然而,遇上他,诡异的,她却忘了月圆之日,迥异于往常,她****计数,夜夜提心。
忘了……
直到她们四人来了次聚会——
“……他们一直没消没息。你们说,我们这回还能不能安然度过?”
三人唉声叹气,一人迟钝的看着窗外。
小芭没好气推她一把,“……喂!你也差不多一点啦!攸关生死,你还能发呆?!”
其他两人,让她这一唤,全集中到蜜苼芬身上。小莲顿了顿,迟疑问道:“小芬,那天你和十八王爷出去,他有透露什么吗?”
“没有。”
直截了当的答案,是事实。蜡丸,至今她仍想不出藏了何事,更别说,他深沉底下的心机,她更不可能猜透。
“真的没有?”
三人很失望,小妮怨尤道:“那他为什么带你去?”
为什么?……她默然。
“那么,那些人,你有见着他们吗?”
一语即中,小莲毕竟年纪长,思路有序。蜜苼芬暗自犹豫了好一阵,最终——
“没有。”
知道蜡丸,她们定然胡思乱想,于事无济,况且,她不认为,他会允许她透露。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