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静静地站在床前,垂着眼睫,看着皇上发怒的模样,声线平淡地从薄唇里溢出,“早知如今,何必当初,没想到,我这冷漠成性的皇兄也有今天。”
皇上气得五脏六腑都是怒火,终是慢慢平静下来,弯唇一笑,一缕黑色的血液沿着他的嘴角流下,他缓缓闭上龙目,头一歪,歪在了枕头之上。
他早就服毒了,韩王脸色只是微微一变,立刻恢复原状,唤道:“来人,将尸体抬下去,择日安葬。”
毕竟是修月国一国之君,安葬不能太草率。
次日,修月京城内的动、乱被韩王派兵压下,韩王也在皇宫内真正登基,去反臣,扶旧人,瞬间,朝廷内部大换血,金銮殿内呼声一片,除了韩王的旧部属,跟随者,便是一些持中立意见的人。
皇后的兄长骆国舅,本在朝中兼任左相一职,被革除返家,而骆家所有的店面铺子、航运路线也被韩王冻结,他派人联系南嚣尘却无果,南记现在由南耀在外撑局面,于是韩王找了个借口,以不正当产业为名,先派人搜刮了骆记在京所有的铺子,分给其他三大皇商之家。龙不能无首,京城骆记一倒,其他城市的骆记产业失去了供货来源,也支撑不了多长时日了。
坤宁宫的皇后得知了这一消息,气得病倒在床,韩王一次没来看过她,但宫里人对她的称呼却由皇后改为了“太后”,显然是韩王默许的。
而韩王第一天登基,便给后宫里前任皇上的七十二妃嫔下了一道旨,愿意离开的可以放出皇宫,不愿意离开的可以搬到别院,由皇家奉养。
这些妃嫔中有渴望外面自由生活的,以为一入宫门深似海,再也没有出宫的机会,得了这道旨那可是心花怒放。而有些妃嫔年岁已大,再无青春样貌,家里已无亲人在世,不愿出去受苦受累,便留了下来。
而韩王,只身进宫,后宫竟是空空的,那些朝中重臣听了这一消息无不振奋人心,家家都把女儿送进宫,刚换新皇,皇后四妃之位全是空的,这不是个大好的机会?
韩王,嗯,现在已经不能叫韩王了,已经晋升为皇,对这些大臣的好意也是照单全收,刚刚上位,需要拢落人心,而裙带关系则是拉拢人心最简单的方式,很快,四妃十嫔全部满员,后宫里女人多了起来,皇宫也有了点生气。
一国不能无后,大臣们纷纷上折请求修无殇立后,被修无殇压了下来,称道人心不稳,立后这等大事还是廷后再行。
二十八宿纷纷从后台露出水面,在朝中全获重职,文能武就,为修无殇撑起一片天空。
却说南嚣尘将陆清华、梅妃送到了蝴蝶谷,南家事业都交与南耀处理,他想带着苏瑾璃先行避难,没想到打马从谷里回来时,路上行人奔走,乱成一团,才知韩王发生兵变。
南嚣尘心神一凛,急忙打马向千佛寺而去。
上得山后,他已是疲累不堪,径直奔往渡尘大师的偏院,渡尘大师正坐在石桌旁参详棋局,见得他来双手和十,起身去取信。
南嚣尘白衣的袍角染上了灰尘,墨发凌乱,眉宇间难掩风尘,因来回奔跑,玉瓷般的脸颊浮上一层红润,渡尘出来时将苏瑾璃的信递给他。
南嚣尘惊疑地看了他一眼,将信打开,才读几行脸色巨变。
他拿着信的手猛烈颤抖,血色尽失,眼里流露出一股巨大的恐慌与害怕。
“这不是璃璃写的,不可能!”南嚣尘手一松,那张还散着墨香的信纸飘落至地,他一跤坐倒在石凳上,整个人懵了。
不可能,他那么爱的璃璃怎么会说要离开他,要与他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可那字迹,南嚣尘却是不会认错,娟秀潇洒的字体,在此刻,染上了三分沉重,如泣血的凤凰,展翅欲飞。
天各一方,永不相见,璃璃,这就是你给我留的信吗?这就是你想要做的事吗?明知道我那么爱你,明知道你已成为了我的生命,为何,还要狠狠把我抛弃?!
渡尘大师默默地将信纸拈起来,他已猜到了事态的发展,刚拾起来就被南嚣尘一把抢过去,在手里捏成纸团,又一握,成为了碎屑。
南嚣尘浑身透着寒冷与悲怆,一头墨发直立飞起,他再不顾什么佛门之礼,一头冲进了渡尘的禅房,里面空空,苏瑾璃,真的不在,她真的走了。
渡尘大师叹口气,便见一身白衣的南嚣尘从里面奔出来,满脸惶急之色,“璃璃她去哪里了?”
“苍梧。”渡尘没有说谎。
南嚣尘握紧了拳头,仰脸望天,璃璃她宁愿去苍梧也不愿跟自己在一起吗?
他真的错了吗?纵使他爱璃璃爱得入骨入髓,却也无法保护她周全吗?
璃璃在信里说,她的出现让他家庭分裂,她爱他,所以不想让他伤心难受,可她又怎么知道,没有她,自己永远开心不起来?
家庭分裂,她可知,那所谓的母亲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放弃这世间的所有,只要她一人,而这所有,便包含了他的亲情。
在没有遇到她的岁月里,他平淡地生活着,从没想到这一生会遇到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然而,他遇到了,而且深深地爱上了,他爱她,恨不得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讨她的欢心。
看到她嘴角的笑容,犹如最灿烂的阳光照亮他的心房。
而她对自己的关怀照顾与疼爱,是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便是师父师妹、名义上的母亲,他们的爱加起来,也没有璃璃对他的爱刻骨铭心,有了她,他有了全世界,有了她,他才知道自己也可以被珍视,被心疼。
“璃璃,别离开我,我早已不能没有你。”
南嚣尘喃喃念叨着,悲伤、难过、无助,一种心头肉被人狠狠剜去的心痛,在胸腔内肆意地蔓延,如同最珍爱的珍宝被人夺去,天地间顿时黯然失色,再也没有一样东西能让他感觉到生命的快乐。
南嚣尘站在这里,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他仰天长啸一声,声震山林,白色的身影闯下了山,翻身上了雪神马,雪神听到主人凄厉的叫声,浑身一震,此刻更是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四只玉盏泼剌剌翻起,直往蝴蝶谷纵去。
一人一马在路上急驰,官道上扬起尘埃无数,男人的墨发被风吹起,放肆地飞扬,白衣鼓起,风阵阵涌进,冷得让人发颤,身后的城门早已闭上,城内火光冲天,传出隐隐约约的呐喊之声。
南嚣尘只在蝴蝶谷停留片刻,交代了一声,取了些干粮,直往苍梧赶去。
他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他不能没有她唇角边的那一抹灿然的笑容……此时此刻,他才能感受到修景弘当初失去璃璃时的痛心彻肺,他一直以为修景弘是罪有应得,因为他不懂珍惜,有了璃璃不会去爱,而现在,南嚣尘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拼命加倍地去爱璃璃,却没想到,他还是在另外一方面伤害了她,他的亲人,伤害了她。
璃璃,坚强的外表之下,她也只是个脆弱的小女人,她随时随地都需要自己的关爱与呵护,她需要的是安全感,而不是如她曾经在王府一般,寸步难行,顾前虑后,他怎么舍得让她这样不愉快?
南嚣尘心痛如割,他只想把璃璃找回来,将她裹起来放在身边,再也不容任何人伤害到她。
可无边的恐慌在心头腾起,璃璃的坚定,对修景弘的无情在眼前划过,让他认为,一旦璃璃有什么决定,是任何人都拉不回头的,如果她真要放弃自己……不,不去想!南嚣尘摇了下头,急风迎面灌来,他清醒许多,不要去想这种结果,可危机感,仍然如藤蔓一般紧紧缠住他的心脏。
修月,三皇子府
修景昌在屋内大步徘徊,“三哥,怎么办?”
修景弘一身青色的长袍,静坐窗前,目光深远地看着窗外。
修景风站在门口,说道:“八弟,我们先回宫,不要久留,如果被小皇叔发现了端倪,对三哥只有不利。”
修无殇登基后,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对这三位结派的皇子下手,连软禁也没有,让这三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