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十八年三月二十七日,星期一,凌晨三时三十分。
山梨县,富士河口湖町,青木原,疗养别墅,走廊。
走廊昏黄的灯投下朦胧而忧伤的光线,加重了空气中压抑的沉重感。这种氛围绝对是拍摄连续杀人事件影片时,导演和灯光师最想要的视效。
完全没了方才的急切模样,柯南磨磨蹭蹭的贴着墙朝几步开外的盥洗室挪动。
纵使隔了一道墙传来,服部平次的声音还是比较清晰的。“假如那是死者尾崎先生的指纹,就应该是这样沾上的。”
“不会吧……”惊讶的温柔女声,来自毛利兰。
“平次你的意思是——”紧接着的比她稍微尖一些的嗓音,远山和叶如是说。
“是什么?”没好气的口吻,是小野友子。
“还不懂吗?”服部不得不向还不明白的人再解释一遍,听起来有点不耐烦,“等到死者扣上月牙锁,将自己闭锁在密室里,凶手再在外面假装问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瑞士军刀,这样就沾上了指纹了。”
“原来如此。只要再随便编个什么理由,请他随后再把东西还给他,就大功告成了。”毛利小五郎就算是事后认同旁人的推理,也是一副老练的名侦探做派。
“这样说来,的确是存在谋杀的可能性的。那么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他还会不会继续杀人?”沉着的态度,大城附抛出了疑问,一个比一个叫人心惊。
折原先生郁郁的长叹一声,而同其他人一道杵在门口的奥田武忽然退后两步到走廊上,迅速朝楼梯口瞥一眼又不敢轻易逃离,只能局促不安的站着。
柯南吓了一跳,看着他不断更换站立重心位置,好像是纾解压力的样子。这意味着他不好再滞留了。在奥田武开始左右张望接着注意到自己前,柯南迅速溜进盥洗室,轻手轻脚阖上门。
盥洗室内狭小逼仄,面积小到仅够容纳一组便器和一座洗手台。廉价的固体香氛和洗手液一道端坐在洗手台中央,前者散发出的难闻气味充斥了整个空间——公正来讲,味道并没有浓烈到常人无法忍受的程度,只是随着空气逼入鼻腔刺激着他如鲨鱼一般的嗅觉神经。他皱皱眉,打开窗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冷冽潮湿的空气扑进来,立即冲淡了那股人工香味。
柯南觉得好受了一些,开始就着窗外的雨声,在心中默数——考虑到之前偷听耽搁了不少时间,用小便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还是装作肚子不舒服会比较好。不过既已经进来了,他也就顺便解开裤子释放掉一点膀胱的压力,然后拧开水龙头洗手。
兴许是水压不够,水龙头吐出的水流很细而且越来越细,在他勉强冲干净手上的泡沫后,水流完全从细流转为水滴,滴滴答答落在池壁上的微弱声响全数淹没在了窗外传来的雨声中。
柯南扯了卷纸擦干手,无聊的打量了下镜子中自己睡眠不足的脸,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心上人几小时前传来的邮件。在默数到180下的时候,他开门走了出去,猫腰从众人腿间钻过溜进房间。小学生的身体在这方面尤其有优势——灵活、敏捷,不容易被注意到,哪怕注意到了也多半会当做是小孩子行径一笑了之。
荻江崇之的尸体依旧倒在原地,但空气里的味道再次变得紧张。大部分人都是一言不发表情僵硬,而奥田武几乎整个人贴在了走廊墙上,虚软得仿佛他也和死者生前一样,患上了重感冒。
连续十几秒的死寂,气氛又开始朝冲突与不信任的方向倾斜。
柯南扫视过众人的面孔,暗忖服部大概是以警方短期内无法抵达别墅、凶手极有可能还会继续杀人之类的理由来压服众人,说不定还讲了些针对性相当强的话,譬如指出大城附作为在尾崎先生之前洗澡的人,是最有条件作案的。他撇撇嘴,认为那家伙比起自己,实在是缺乏特别的说服人的技巧。
果然,大城附冷笑着打破沉默。“很好,很好。”他重复着,又抱起双臂瞪视黑皮肤的少年侦探,“这样说来,我就是凶手了。”
“是嫌疑最大的一位。”服部冷静的纠正他的说法,“所以我需要——”
大城附猛地扬起手,动作大得连浴衣袖子都翻了起来,露出手臂上的点点白斑,“好!好!”他粗暴的打断了服部的话,愤怒而又不甘的从齿间迸出一句话,“我接受!”
小野女士微微掀动嘴唇,喃喃说了些什么,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头。“那么,及川君的死怎么解释?”她又追问。
服部皱着眉闭了闭眼,眼前印出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仿佛是他们之中的那个凶手在黑暗中露出狰狞的笑意,嘲笑徘徊在他所构建的密室之外的侦探。他不由得烦躁起来,“及川房间的密室暂时还没有解开,不过——”
“不会有解不开的密室的。”柯南适时昂起头出声宣告他的存在,眼神锐利完全不似一个小学生,“因为真相永远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