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狮朱雄潦倒颓丧,沉沦赌馆,萧清流为偿还朱雄的赌债,竟以泪血剑作赌本……
“想不到一个小镇的赌馆,也有卧虎藏龙之士,你摇了一口围六,教我怎能赢得了你?”萧清流转头道。
“有赌就有赢有输,未到最后一刻,也难定胜负啊!”长空睁眼道。
“对!未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但最后总会有胜负,那你给我开吧。”萧清流正视道。
“你们可以走了。”长空讲道。
“啊!”萧清流听着惊讶道。
“什么?坊主……”那些手下看着奇怪道。
“因为我已经输了。”只听‘拍’的一声,长空正要打开骰盅。
“怎么会这样啊?”赌徒们看道。
只听‘咋’的一声,长空打开了骰盅,只见里面的三颗骰子全部碎成粉末,一个子儿都不剩。
“把骰子开成这样,你认为我可以厚颜无耻地说自己赢吗?”长空拿着骰盅道。
“你当然没有赢,我也没有输,只可惜我仍赢不回朱堂主的赌债。”萧清流看道。
“区区一百两,就当是我们长安一带居民给朱堂主的一点心意……就当作是祝贺他重建猛狮堂的贺礼。”只听‘啪’的一声,长空随手一掌拍向赌桌上,放在赌桌上的那柄泪血剑受掌力影响,而飞入萧清流的手中。
“你怎么也不像是一间赌馆的主人。”萧清流伸手接住泪血剑道。
“没有猛狮朱雄的长安,我们就没有安宁的日子,我们一直等待无敌英雄的朱堂主卷土重来!”长空眨眼挥手道。
“对啊!朱堂主,你要振作啊!把你失去的亲手夺回来吧,将陆不群的正大镖局赶回洛阳。”那些赌徒们握拳道。
“你根本无需猛狮堂的保护。”萧清流转头道。
“每个人心中都需要一个英雄,一个作为我们理想投射的英雄,有了这个英雄,我就能安安稳稳地做个赌馆的主人。你还年轻,这个道理,也许你暂时还不明白!”长空挥手道。
这个名为长空的人,绝非一个只配做一间赌馆之主的人。
“朱堂主,看来你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你的生命已属于这里每一个人,因为他们都把你视为希望。”萧清流转头讲道。
“堂主,萧少爷说得没错。”寒离看道。
“对不起!”朱雄向前走道。
“堂主……”寒离向一旁退道。
“猛狮堂的朱雄早已死去,金狮刀亦已被埋葬了,我想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朱雄闭眼道。
“堂主…你…你…还可以…重振雄风的……”寒离叫道。
“朱堂主既然已死了,那猛狮堂就由我萧清流为这个死去的老朋友夺回来吧。”萧清流在身后道。
对于萧清流的豪情壮语,朱雄仍是听而不闻。
“堂主……堂主,寒离也要离开你老人家了。”寒离双腿跪下道。
“寒离。”朱雄睁眼看道。
连寒离也离朱雄而去,他总算有所动容了。
“萧少爷是寒离带回来的,他也甘愿为了堂主独闯刀山火海,那寒离绝不能弃他而去。”寒离低头道。
寒离是个绝不随便轻生的人,但在需要他去赴死时,他也不会皱眉,肝胆英雄,日月可昭。
萧清流、寒离,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那朱雄呢?
英雄,却是气短……
“寒离,再见了。萧清流,你也保重。”只听‘呼’的一声,随着一阵风吹来,朱雄走出了门外。
“堂主……”寒离闭眼流泪。
“朱堂主…”长空抬头看着。
哀莫大于心死,因为一个英雄的心死,等于将无数人的希望同时活埋……那实在是一个—悲剧。
青幽古朴的良辰美景,本是忘愁的好地方。
但人,总是记性太好……
“东临,你的武功比我想象中强得多,还有你的冷静,更是世间少有。”莫千泪来到一处小石桥的边上讲道。
“多谢老师的赞许,张家剑巧,老师剑快,我将老师的飞尘剑法融合张家剑法中,合二为一,取长补短,所以当年老师你才防不胜防。”张东临转头道。
“你的确是个用剑的奇才!”莫千泪转眼道。
“我有时也这么想,每个人都会自我陶醉,尤其在夜半无人时,薄碎微醺后。”张东临转头道。
“当年那一剑实在太快,你大有可能把我了结,但你却没有这样做,是否因为你还念在一点师徒的情份?”莫千泪抬头道。
“但老师你却没有留情。”张东临讲道。
“那一指,也许伤得你太重……”莫千泪讲道。
“不止很重,还很深……深得将我一生也毁了……”张东临咬牙切齿道。
三十年前,师徒俩的前尘往事再次浮现。
莫千泪那料到张东临的狼子野心,一不留神,剑锋已是透体而过。
不择手段,向来是张东临人生的生存法则,即使面对的是师傅,也不会改变这个原则,但……
面对的是莫千泪这等江湖老手,张东临的心计还未成熟,莫千泪早有防备。
只听‘乒’的一声,莫千泪以剑指徒手粉碎张东临手中的剑刃。
“可恶!还是抢书要紧!”张东临赶紧去拿桌上的那本《八绝天书》。
“念在师徒多年,交出天书,我放你一条生路。”莫千泪亦抓紧到桌上抢那本《八绝天书》。
啪—啪—
嘞—
莫千泪和张东临师徒两人各自拿着那本翻开的《八绝天书》不放手,导致双方用力过猛,《八绝天书》顿时被一分为二,师徒俩的手里各持一半天书。
“哼!把《八绝天书》拿回来。”莫千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张东临,他的轻功竟快得匪夷所思。
张东临临危不乱,作出理智的决定,掷出几颗迷雾弹,立即烟雾弥漫。跟随莫千泪多年,张东临今日才知道莫千泪的身手竟达到这境界,莫千泪的倾囊传授,看来还有三分保留。
“东临,你休想逃!”莫千泪愤怒地吼道。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莫千泪以指代剑,使出凌厉杀着。
破剑—绝空诀~
噗—
啵裂—
张东临本想以腿抵挡莫千泪的攻势,岂料竟突然中招了,但张东临怎么也料想不到,一出招便是令他断子绝孙的致命一击。
吔吔吔—
张东临剧痛难当,全力于烟雾中抽身而退,但……莫千泪的剑势实在太快太绝,张东临已被去势。师徒多年,莫千泪无意出此狠毒招式,立即问心有愧,张东临已趁机逃之夭夭。莫千泪悔恨交加,也无心去追。
“东临…为师下手过重……”莫千泪闭眼眉头深锁。
《八绝天书》只能带走一半……但有一个人的心……却不可以留下……她是张宜情!
“宜情,我要离开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莫千泪挥手道。
“永远不回来吗?”张宜情闭眼道。
“是,永远不回来。”莫千泪看道。
“那我有何选择。”张宜情握住莫千泪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鸣……
张东临的下半身在滴血,而单膝跪地,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头疼。
“东临,你伤的很重啊!”后面的胖公子看道。
“他本来就是怪怪的,没有了‘它’也没什么大不了。”旁边的瘦公子双手抱胸道。
“是的,是的,他本来就不需要那个…哈哈!”胖公子讥笑道。
两人的话惹怒了张东临,他突然目露凶光,左手抓住胖公子的脸,右手抓住瘦公子的脖子,将他们两个连人带身体直接往墙壁上重重一撞,杀死了他们。
极度的侮辱,促使酝酿多时的极度愤怒爆发出来,张东临满腔怒火,以及无尽的痛楚……一下子倾巢而出。
杀人……就是最彻底,最痛快的发泄……
嗄…嗄…
“啊?”有四位公子听到声音,就走过来。
“你们也来吧……”张东临目露凶光,伸爪道。
“东临…你……”四位公子一见这情况,似乎受到惊吓。
啊…
杀~
吔~
啪裂!
一件污,两件脏……又是一不做,二不休!他被莫千泪重创的怒火,遗失《八绝天书》的不忿,便全数发泄在杀戮之上。转眼之间,已是尸横遍野,张家主人及家丁闻声赶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东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白发老者执灯赶来看道。
“他们全是我杀的,你还有什么要问?”张东临头上流血讲道。
“张…东临,为何要这么做?”白发老者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地惊讶张口道。
“因为他们……全是该死的,你们也去死吧!”张东临扑过来伸爪道。
张东临一直仇恨这里的每一个人,仇恨这里所有鄙视他,嘲笑他,排斥他的人……
现在正好把一切旧有的怨恨一并解决!恶魔一经苏醒,人间便如地狱,人命也变得毫无价值。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魔鬼怒火的助燃剂。
杀!
嚓—嚓—嚓—
呜—
每个人的内心都埋藏着一股怒火,狂燥的人,也许每天都在将这怒火散发,但温柔典雅的人,却甚少将之释放,可是一经爆发,就如缺堤的洪荒,一发不可收拾,其可怕之处,就是因为没有人能早预料到。
不过,当这股怒火全部发泄以后,这个人的下半生,也许永远不可能再找回这份冲动,他将会是个冷静得可怕的人!
那晚,张府笼罩在张东临那可怕的巨大紫**影之中……
次日,莫千泪与张宜情失踪。而张家上下一百二十多人,却在一夜之间给杀尽,只剩下重伤的张东临……
“这个人还有气息……”衙役摸着张东临的身体看道。
“张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衙役问躺在地上的张东临。
“是…莫千泪所为……”张东临脸上流着血,喘气道。
“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传令下去,全力缉拿莫千泪归案。”衙役叫道。
根据张东临的口供,张家血案官府赏银一百五十万两缉拿莫千泪。张家在江湖上的朋友也很多,不少人誓言为张家上下讨回一个公道。但从此莫千泪再也没有出现,张家血案成为洛阳第一悬案,日子久了,人们也渐渐淡忘了……
当然,张东临却一定不会忘记师傅对自己做过的一切……绝不会忘记……
虹谷,一个已没有飞虹的地方……
连不离不弃的寒离也离他而去,朱雄开始感到孤单,开始感到寂寞了……
“寒离!我的…好兄弟,喝吧!连你也离我而去,我朱雄还剩下什么……”只听‘咕’的一声,朱雄拿起一坛酒灌入自己的口中。
朱雄的一生,看来已到了末路……
啊!
朱雄雄心虽死,但原始兽性的感觉仍在,他感到杀气,感到危机。
“嘿…嘿…”眼前突然传来笑声。
来者是一个头戴草笠,衣衫褴褛,但人不可貌相,他竟是正大镖局十一强人之一,神算贾仙。
神算贾仙精通五行术数,占卜星相,不过这都不是他最出色的地方,他最出色的技能是杀人,杀张东临要杀的人。
“这位兄台相貌堂堂,霸气滔天,三权鼎立,命格非凡,我真欲替阁下算命一次。”神算贾仙开口道。
“也好。”朱雄也知道来者不善,但他反正要死,来个干净利落也是好的。
“久闻猛狮朱雄豪情盖天,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好!”贾仙俯身道。
“你叫什么名字?”朱雄闭眼道。
“你为何想知道?”贾仙转头道。
“我倒想知道我朱雄的性命是栽在哪人手里,好向阎王作个交待。”朱雄睁眼看道。
“你死之前,我可否为你看一下手相?”贾仙挥手道。
朱雄不是普通人,贾仙不会放过一睹他平生的机会。
“死就是死,还有何不可,随便。”朱雄伸掌道。
“可否说出你的年岁及八字?”贾仙看完朱雄的手掌后讲道。
“今年三十九,一月初一,子时出生。”朱雄说道。
“奇相,奇相…怪不得!怪不得!朱雄,你生在阳气极重之时辰,手相亦是极阳之局,你命格纯阳,是一条赤阳霸烈的帝皇之命!”贾仙惊讶地张口道。
“哈哈!好一条皇帝命啊!”朱雄抬头大笑。
“你若生于官臣世家,必成帝皇!落拓在江湖四海,也必是一派之主,操生杀之大权。余平生只看过两个人有此皇者命格,一个可成王却因一己之执着而甘心在一人之下,另一个却因有贵人之助而成王。”贾仙口中的两人,就是正大镖局的张东临和陆不群。
“阁下二十五岁那年转入大运,平步青云,开宗立派,权倾一方,但你命格太过赤阳霸烈,命数在三十九之年大盛,终成刑克之局。你的妻子儿女也因你的命格遇害,你的朋友手下也是因你的命数而克亡。如今的你,已是个累人累物的煞星,你继续活下去,只会令更多人为你无辜而死……”贾仙伸掌侃侃讲道。
朱雄听后反复思索自己平生的种种际遇,妻子儿女,忠心手下生离死别,一段接一段悲惨往事也剧烈地浮现他的心头。
“朱雄,你活下去,只有继续害人累物!”贾仙伸指道。
朱雄本就意志消沉,现被贾仙推波助澜,自责之心更强,求死之心更烈。贾仙这一着攻之于心,非常狠毒,朱雄看来已是必死无疑了。
“罢了…我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你动手吧。”朱雄低头道。
嘿……贾仙手一翻,手指中已夹着一枝尺长的长针。
凤头龙尾针,十步夺魄判。
‘十步夺魄判’是一种南疆毒药的名字,中毒者不出十步,五脏六腑皆溃烂败坏而亡。
“受死吧!”贾仙持针道。
“来吧!”朱雄坐着睁开左眼道。
很快,朱雄的名字便会在武林中永远消失,贾仙也从来没想像过他今天的任务会如此轻易地……只要他使劲一刺,那么一切便会完结了。
“朱雄,好好记住我的名字,我是正大镖局十一强人之一的神算贾仙。”贾仙持针笑道。
“贾仙…贾仙…我记住了。我朱雄活了三十九年,今日死在这里也不枉了。”朱雄坐着伸掌道。
“啊!三十九?三十九…三十九…三十九?他的掌纹,并非只有三十九阳寿,此人必过四十!而且他并非死在我手中…他是死在一个他最信任的朋友手上!”贾仙看着朱雄的手掌,心中想道。
“你为何还不动手?”朱雄讲道。
“我怎会算错…怎么可能的?”贾仙拈指心中揣摩道。
贾仙是一个相信命理的人,如果他在此杀了朱雄,那岂非推翻了他的术数之算。贾仙犹豫了,如果他不是一个信命的人,朱雄已是个死人……可是他偏偏信命,而且十分信!到底他会不会刺下去……?
一个决定,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贾仙的下一个决定,也会改变整个武林正邪两道以后的历史……
小石桥上的河边。
呼~呼~
河面上有蜻蜓飞在莲叶旁,河中的鱼叼着蜻蜓。
莫千泪和张东临师徒俩边喝着酒,边观赏河面上的景象。
“老师,我曾目睹那口箱子的威力,我们张家的《八绝天书》真是一绝。”张东临拿着酒杯道。
“你的内家气劲已练得很好,当今天下能击败你的人绝对不多,大概这也是天书内的武学。”莫千泪握着酒杯喝着酒道。
“当年,我只得其中的小部分,武道八绝我还未能练成。”张东临喝着酒道。
“我虽能铸成离愁箱子,可是…就是你的那部分,使我铸成大错。”莫千泪拿着酒杯道。
“看来‘书侠盗帅’做事也会后悔。”张东临讲道。
“不是后悔……是遗憾终生。”莫千泪将手里的酒杯捏个粉碎。
“那我们的心思和目的都相同了。”张东临将酒杯随手扔了。
“你是我教出来的,想法自然相似。”莫千泪将酒杯捏碎,化为粉末随手一扬。
“那我们还等什么?”张东临手持紫电道。
“我们都等了三十年,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再等。”莫千泪举指道。
“来吧!”张东临持剑道。
为了争夺《八绝天书》,莫千泪和张东临这对师徒,准备延续三十年前的一战。任何师徒情谊,任何敌人道义,全都是废话,全都变得一文不值……
究竟最后的胜利谁属,《八绝天书》又会是谁人所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