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娘家姓吴,这会子正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子去给老太太磕头,年纪小的还好说,那个年纪大的也像新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扭扭捏捏,唯唯诺诺的,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看的众人是想笑又不敢笑。
大概吴氏也尴尬,讪讪笑道:“他们都是头一回来见老太太,也是头一回来城里,故而……”
老太太摆摆手道:“罢了,你们大概也是连夜赶路,先去厢房歇歇,一会儿出来吃饭。”
老太太身边机灵的丫头,忙站出来领着他们出去。赵夫人想起方才童若瑶和童若远两兄妹来,都是在乡下长大的,差别居然这样大。一时忍不住感叹起来,童老太爷当年风云一时,如今瞧来,倒是童家大房继承了童家祖风。童若瑶虽是乡下长大的,举止大方得体,瞧着舒服。说是离不开父母的教养,可在童若远和童若晨身上就能看出来,教养和天赋都是不能缺的。
赵夫人就近的夫人见她的神情,忙问她想什么。赵夫人脱口而出,笑道:“老太太的孙女儿个个模样标致,其中四姑娘一双巧手,那边的屏风便是她一个人绣的。”
说着就指给那夫人看,可却被人挡住了,赵夫人便领着她过去看,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一时之间竟都围着那屏风了,赞美一声接一声,童若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童若瑶被丫头从角落里拉出来,站在众人中间,大伙的赞美从屏风转移到她身上。
童若绾冷眼瞧着那边的热闹,面上没什么,却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绣一件寿礼呢?论起女红,她比童若秋强了不止十倍,也不比童若瑶的手艺差。可今天,童若瑶就因为那件东西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当张氏和周氏进来,瞧见屋里的景象也是一愣。赵夫人眼尖,也认得周氏,这会子看到她,忙过来拉住她,笑道:“刚才大伙还说呢,四姑娘模样俊俏,女红不必说了,我们可都叹服了。就是不知道四姑娘有没有定下亲事?”
童若瑶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这个赵夫人还真是……
周氏委婉地笑道:“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想多留两年呢。”
这话明白,婚事尚且没有说定。赵夫人趁热打铁准备拉着周氏细说,张氏在一旁笑道:“好了,等用了宴在慢慢儿说吧。”
那模样,好像怕赵夫人反悔不要童若秋而改为童若瑶了,童若绾禁不住低头抿嘴笑了笑,抬头的时候,果然见童若秋一双盛满怒意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人群中的童若瑶。
大伙一路说着话往用宴的地方去,今天童二叔还专门请了戏班子,吃了饭爱看戏的便去看戏,不爱看戏的各自找了熟悉的人闲聊。
赵夫人赶了几天的路,昨儿在外面住了一夜,到底身上还觉得困顿,吃了饭便想去歇歇。张氏就领着她去了老早就收拾出来的西厢房,笑说:“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你在上京虽然有宅子,到底许久没住人。这会子回去,也没法子住人。”
赵夫人直说不用,屋子有人打扫。回来之前也通知了那边看屋子的人,叫收拾收拾的。张氏白了她一眼道:“你还跟我客气?可是瞧不上我这里?”
赵夫人知道张氏的性子,当下也不辩驳,进门的时候,突然瞧见院子门口有人鬼鬼祟祟地往里头瞧。张氏喊了一声,竟是孙博文见母亲来了这边,跟着寻过来的。
张氏见是他,忙换上一张笑脸,道:“进来吧,你娘在这里呢!”
赵夫人问道:“你不和童家兄弟一处,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女孩儿的住处,进进出出都是女孩儿,也不知避嫌。”
张氏忙赔笑道:“不碍事儿,这会子人都去了那边,再说他小时候也没少进来。”
赵夫人也不便当着张氏的面儿训自己的儿子,只默不作声。张氏笑眯眯体贴地问了孙博文习不习惯等问题,孙博文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张氏越瞧孙博文越满意,典型的丈母娘看女婿。竟弄得孙博文面红耳赤,好在突然一位老妈子跑来,回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张氏怔了怔,今儿忙的竟忘了童若淳,“回来了就回来了,这样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赵夫人理解地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这如何使得?你是客。”
赵夫人笑道:“出嫁的姑娘回来也是客,她现在才回来,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再说了,你叫我别和你客气,现在又和我客气什么?”
张氏听赵夫人这样说,倒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没得好像她这个嫡母眼里容不下庶女,最后满意地看了一眼未来女婿,张氏才随着那老妈子一道走了,临走时又吩咐这边的丫头好生服侍。
目送张氏背影消失,孙博文立马支退这边的丫头,随着赵夫人一同进屋,尚且没有坐下,孙博文就道:“娘,您当真要我迎娶童二姑娘?”
赵夫人深知儿子的秉性,要说童若秋她自然是瞧得上的,模样清秀,关键她是嫡出。虽然说庶女和嫡女都是小姐,可里头的差别就大了,嫡出从小跟着嫡母,嫡母也愿意用心地教养。性子故而傲慢了些,焉知以后要操持一家子的琐事,没有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未必能镇得住人。
庶女从小便学会服软,倘或不服软那样的庶女她更不敢要,在娘家不尊重嫡母,不懂规矩,没得以后翻了天连她这个婆婆也不会放在眼里了。再说自己正正经经的嫡出儿子,为何要去娶一个庶女?倘或是大户人家的,那还好说,童家如今还不如她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