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挤眉弄眼,道:“老夫人哪里老?儿媳瞧着倒比我们还年轻呢!可老夫人就要抱上重孙了,有这样的福气,哪里会老?”
“你都说要抱上重孙了,难道不老么?”
“当然不老,老夫人还要看着重孙娶媳妇生孩子呢!”
黄氏说的理直气壮,惹人发笑,众人皆忍俊不禁,老夫人苍老的眉角也溢出笑意。笑一回,老夫人瞪了顾廷煊一眼,道:“你媳妇如今挺着大肚子,我没注意着,你合该注意着,别叫她站久了,小心脚疼。”
一语惊醒顾廷煊,忙去搬了一张椅子扶着童若瑶坐下,黄氏瞧着也不知是羡慕多些还是嫉妒多些,道:“侄儿媳妇就是有福气,当初我怀廷之时,要生了也不见你二叔这样疼惜紧张。”
老夫人道:“都做了奶奶的人,还这般说话没个顾忌,果真是不怕小辈的笑话你。”
说话间,仿佛回到了从前,童若瑶嫁给顾廷煊初期,黄氏也这样调侃她。只是,不管黄氏说得再怎么热闹,屋里始终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当初,是满满一屋子人,即便高谈阔论的只有黄氏,可任旧觉得热闹,因为人多。而如今……
“老夫人说说,难道侄儿不心疼侄儿媳妇么?什么都舍不得她操劳。”
童若瑶凑趣,佯装出十分的不满,道:“婶子不会真以为好吧,闲着没事儿,就只能生孩子,难道我要活到老生到老不成?”
连老夫人也禁不住大笑起来,香珠、钱妈妈等只捂着肚子,另外两个小丫头,吃吃笑红了脸。
其实,顾廷煊也有些不自在,若是仔细看,定然能看到他的脸也红了。可大伙都看童若瑶去了,没人注意他。
为了对外面的生意不造成影响,大房和二房并没有分。顾廷煊和顾炎任旧掌管外头的生意,顾守成掌管上京的铺子,不及顾廷煊和顾炎操劳,二房便继续打理家里的家务事。不同于之前的,每年赚取的银钱,除掉一应开支、流动资金等等,年终归总,顾炎取之六分之一,其余大房、二房平分。
所以,顾家有个总账房,大房和二房分别也有个账房,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其实算明白了,嫌忌也就少了。这个办法主要是因为外头的生意,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造成影响。不管以后会如何,眼下也只得如此。因此,童若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闲人、米虫,体会一把做富贵闲人的悠闲自在。
余晖只剩下淡淡的绛紫色,黄氏、童若瑶等人相继从老夫人的正屋出来。
晚风卷起珠帘,“刷刷”声响衬托的屋里愈发宁静。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慢慢褪去,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钱妈妈温声道:“能做的,老夫人已经尽力,儿孙们的福气也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啊。”
老夫人轻轻瞌上眼,“人人都盼长命百岁,我已经活了八十余载,竟够了。”
“老夫人福气岂是一般人可比……”
顾廷礼已经从铺子里回来,郝氏也已经着手开始收拾行李。庆余堂难得有那么热闹的时候,也是最后的热闹。
隔天去老夫人哪里请安,老夫人已经能坐起来,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堂下众人,心里感触颇多。郝氏目光闪烁,黄氏嘴角总是扬着一抹类似嘲讽的笑意,郝氏连迎接老夫人目光的勇气也没,更何况是对其他人,始终垂着头,沉默地吃着茶。知道老夫人询问其她预备的如何,她才抬头道:“基本都妥当了,大嫂、二嫂若是不放心,可派人去查看。”
老夫人目光淡了几分,黄氏笑道:“一分了家,三弟妹就和我们生分了,有什么好看的,到底是一家人,难道还信不过三弟妹么?”
郝氏再度垂下头,老夫人道:“即便妥当了,眼下也等若瑶生了孩子再走,也免得半路上又折回来,你终究是廷煊的婶子、长辈。”
郝氏迟疑片刻,随即点头,“这是自然。”又说起顾廷雅的事儿,说是也要随着他们一道走,反正出阁也是七月去了。
老夫人当即道:“廷雅的嫁妆已经预备妥当,再搬来搬去万一弄坏了可如何是好?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就让她跟着我,等出阁了回娘家,你们母女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时候。”
郝氏无话可说,顾廷雅也垂着头,半晌才抬头准备说话,老夫人一个眼神过去,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再度匆匆垂下头。
黄氏似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老夫人身子抱恙,顾守成特意嘱托过,无论老夫人说什么,都不能驳了老夫人的意思叫老夫人不顺畅。想想,顾廷雅的嫁妆已经花了钱,没有再收回来的理儿,大不了出阁的时候,花百来两银子办喜宴而已。
如此,黄氏也释然了,只是少不得在言辞上奚落郝氏一番。老夫人打断黄氏的话,朝童若瑶道:“你婆婆如今照料不了什么,你自己多多留心,屋里奶妈等事可料理好了?”
童若瑶感激地朝黄氏笑了笑,道:“让老夫人病中挂念,二婶子老早就替孙媳打理起来,孙媳还不知如何感谢二婶子呢!”
黄氏立刻笑道:“我也不是头一遭,倒没费多大的劲儿,说是我打理。焉知件件事儿侄儿可都过问了,说起来,我也没费多少心。”
总之,分家之后,大房和二房反比以前和睦,黄氏也事事以老夫人和大房为重,样样考虑周全。如今铭姐儿渐渐大了,崔氏也开始帮着黄氏料理一些家事。她又要照顾孩子,所以忙起来对顾廷之就顾暇不及,已经收了房里人在顾廷之身边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