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年,顾家遭此劫数九死一生,童二叔家又发生这等悲剧之事,心情随之变得沉重,屋里一时静悄悄无人说话。童若瑶下意识地去看蒋蓉华高高隆起的肚皮,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凶险无比的事儿,没有破腹产的技术和设备,如果胎儿过大,往往就会是难产……
不害怕是假的,可若是真遇上这样的事儿,作为母亲的定然是要先给孩子一条生路。
见童若瑶脸色十分不好,蒋蓉华轻声道:“许是柳姨娘年纪大了的缘故,前面生了两个都没事儿。”
“是啊,前面生了大丫头和三丫头都没事儿,偏偏这一个没保住。”周氏一脸悲戚,忽地意识到童若瑶和蒋蓉华,忙打起精神宽慰道,“好在大人没事儿,总算是保住了一个。”
童若瑶见她们如此,知道是安慰自己,一时自嘲自己胆小怕死,很多人都生了孩子并没有事儿,怎么就偏要往不好的方面想。柳姨娘的孩子,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如果真是张氏做了手脚,童二叔要休了她,只怕旁人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屋里气氛任旧十分沉闷,童若远满头大汗地回来,也增添不了多少喜气。就连周氏也是勉强扯出笑颜来,童若瑶过去给大哥见礼,见他穿着藏蓝色半新不旧的袍子,愈发丰神俊朗,更多了几分沉稳,看上去已经有了超乎年纪的成熟。
蒋蓉华笑容温柔目光眷恋,将茶送到他手上。童若远吃了一盏茶,就觉气氛不对劲,不禁凝眉看着童若瑶,以为是她身上发了什么,沉着的目光透着一股紧张和担忧。
就听到周氏缓缓道:“若远回来也好,正好能送送你二叔家的三弟。”
诧异只在童若远眼里一闪即过,随即明白过来,目光落到蒋蓉华的肚子上。
吃了午饭,周氏便去了那边帮着料理一些事儿,柳姨娘身体虚弱,张氏也好不到哪里去,童二叔情绪悲痛,还要照顾老太太。蒋蓉华大肚子,自然没有人敢叫她去帮忙,才发生了柳姨娘的意外,任谁也不愿叫她去冒险。童若瑶出嫁的女儿回来是客,何况又是二叔家。
送走周氏,蒋蓉华回房间换衣裳,让童若瑶和童若远兄妹说说话儿。童若瑶略略问了几句他在欧阳先生哪里的情况,童若远简单明了只说好。反过来又问童若瑶,目光凝定,平白多了几分肃穆,“他待你可好?”
那模样就好像顾廷煊对她不好,他就要去找顾廷煊算账,童若瑶心底一暖,笑着点点头道:“大哥不必担心,他人,挺好的。”
童若远盯着童若瑶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相信妹妹说的话。目光便有些心不在焉了,童若瑶自然识趣,去了出阁前的屋子歇着,让童若远去找大嫂蒋蓉华,免得心心念念地欠着她。
不过,没过多久,蒋蓉华就过来找童若瑶。说起来,童若瑶和大哥之间从来就没多少话可说,倒不如和大嫂蒋蓉华相处的默契,不过大哥对她的疼爱,从来不在表面的言辞上。
可今天因为柳姨娘的事儿,谁都没有心情说笑,只是提些别的话。童若瑶突然想起今天上午来了时候,顾廷煊问起童若绾的事儿。忍不住说给蒋蓉华听,蒋蓉华蹙着眉头,道:“四妹夫见过三妹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三妹貌美,总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意思是顾廷煊注意到了她,童若瑶觉得不像,摇头道:“只问二叔是不是有个女儿嫁给了姓郑的人家,并没有提三姐的名字。”
“女孩儿的闺名岂是随便能叫的?”蒋蓉华说完觉得不妥,又道,“四妹不明白,找四妹夫问问就知道了。”
“本来想着问的,一转眼就忘了。”童若瑶暂时怎么也琢磨不出来顾廷煊提到郑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蒋蓉华透出来的那个意思,童若瑶如何也不相信。“算了,不说她了。大嫂可要午睡?”
蒋蓉华道:“你大哥在屋里温习功课,把我赶出来,我就在四妹这里歇会儿吧。”
姑嫂二人和衣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太阳偏西。
柳姨娘生下孩子,孩子就夭折,童二叔悲痛难当,任旧给孩子取了名字,作为童家子孙要好好安葬。傍晚童老爹回来,也过去劝了一回,他皆是不听,说是要送张氏去见官,判她犯了七出之条的善妒,残害夫家子孙。童若晨为平父亲怨气,直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痛哭不已。童二叔抱头痛哭,闹到天黑才慢慢平静下来。
顾廷煊过来接童若瑶的时候,周氏和童老爹才从那边回来,夏青和小玉做了晚饭,顾廷煊和童若瑶留下吃了晚饭才回去。
漫天星辰闪烁,夜风吹过来,微微有些凉意。童若瑶心情多是低落,顾廷煊知道前因后果后,亦是沉着一双深邃的眸子。只因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妄加议论,回去的路上一直拥着童若瑶,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马车停在垂花门前,顾廷煊抱童若瑶下车时,安慰道:“已经如此,多想也没用。”
童若瑶往顾廷煊怀里钻了钻,幽幽想到,如果没有柳姨娘,就不会有这些事儿。当初得知柳姨娘怀孕,童若瑶就有不好的预感,童二叔现在要休了张氏,张氏还有脸活着么?这样闹下去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一点,童若瑶实在不相信真的是张氏做了手脚。张氏吝啬,对童若绾确实毒辣,可也少不得老太太健朗时出主意。再说,童若绾当初做的事儿的确叫人无法容忍。再想想后来见到得童若绾……真是孰是孰非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