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我在屋里听说廷煊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儿?”吕氏脸色煞白,说话急促,胸脯禁不住剧烈地起伏。
童若瑶忙走过来,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没事儿。”
可这话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小厮已经说得非常明白,顾廷煊已经被关押,顾二叔也没办法才打发小厮回来,看看能不能在京里托关系,缓一缓多些时间好查出来那些盐到底是如何上了顾家的货船。
吕氏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见老夫人也那般凝重,心里如何不明白,哽咽道:“好好儿的,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童若瑶不敢说,其他人也不敢开口,只各自保持着缄默。吕氏急得落下泪来,敏惠十分担忧地望着童若瑶。
都不敢说,那必然是非常严重,一整只货船的盐,足够牵连整个顾家!郝氏忽地抬起头,直直盯着吕氏和童若瑶,目光凌厉而冰冷,她平日里也清冷,可这会子瞧着任旧判若两人。
黄氏面如死灰,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说话,脑袋耷拉着垂在胸前,吕氏急得跺脚,抓着童若瑶的手,吼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句话。”
那力道几乎能捏断童若瑶的手腕似地,生生作痛,而这疼痛让童若瑶的混乱的思维开明起来,声音虽然微微发抖,却说得无比意定,“消息传回来也需要一些时日,想必已经有了转机也不一定。曾听闻巡盐御史石大人为人刚直不阿,咱们是正正经经的商人,从来没有做过违法的买卖,何况咱们家已经挂了官商,又有皇商双重身份,何苦做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儿?这样得不偿失,岂是商人所为?咱们能想到这一层,其他人未必不会,而石大人向来办公廉明,咱们没做过的,他定然能查得水落石出,否则,也不会只有廷煊被关押,二叔、九爷只怕也不能置身事外,而咱们家又岂能这般安静?”
也许是童若瑶镇定自如的态度,才让这话多了几分信服。吕氏腿脚一软,幸而有敏惠和范妈妈一左一右扶着,可她虽然没有摔下去,也差点儿就昏过去,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煞白如纸,浑身颤抖,“你说……你说廷煊被关押了?”
她没有昏过去就已经难得,童若瑶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吕氏绝望地闭了闭眼,眼泪静静地从眼眶里流出来,香珠忙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吕氏身后,老夫人的话如暮色钟鼓,凝重传来,“若瑶说得不错,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盐的事儿,炎儿不是已经去解决了么?怎么又……”吕氏靠在椅背上了,嗓音哽咽泣不成声。
上次查出来的盐不多,故而没事儿,可这次是一整只货船的盐。也许上次不过是个试探,而这一次才是做足了准备要顾家再也翻不了身。商场上的争斗,难道也这样狠毒?童若瑶抬头看一眼众人,黄氏垂着头沉思,许是在琢磨童若瑶的话。郝氏侧着脸看着老夫人,童若瑶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见她双手紧紧拽着袖口,上面的刺绣已经变形看不出原来的纹路。
屋里只闻吕氏压抑低沉的哭声,一声声敲打在众人心头,刚才建立起的希望,似乎禁不住这哭声,而慢慢溃不成军。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黄氏忽地抬头,望着老夫人道:“儿媳与秦家王夫人略有些私交,王夫人的妹妹是石大人的夫人,兴许……固然侄儿媳妇说的在理,可二老爷既打发人回来,必然也是暂时没有法子。而石大人断案向来秉承夜长梦多的道理,皆是速战速决,儿媳琢磨着,定是咱们家遭了旁人陷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咱们货船上的货物掉包,定也做得隐蔽,要查也需要一些时日,只是不知石大人那边……”
这世上哪有不喜欢的银子的人?特别是朝廷命官,而根据童若瑶的分析,说不定那石大人就是等着顾家送钱去,要不,这么厉害的事儿,如上只关押了顾廷煊?货船虽然是顾廷煊打理,可也是顾家的,顾家一体谁也脱不了干系。何况,这样的重罪,牵连甚广,前年天杭瓷器坊吴家便出了这样一桩,那家虽不及顾家,倒也算是富商,因铺子里的管事暗地贩卖盐被查出来,管事一家皆被流放,就是那吴家最后也受牵连被抄了家。家中人口无论男女老少,皆充了官奴。
如果小厮所言属实,这罪定下来,只会比吴家更严重。说不定……想想黄氏就怕的要命,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可是,总不能坐以待毙。
郝氏悲凉而绝望地道:“信息尚且没有传来罢了。”
谁心里没有想到这一层?小厮必然是连夜赶路回来的,这时代没有无线通讯工具,来去的路上必然要花一些时间,那些官差自然不会连夜赶路,所以消息会延迟一两日。
可郝氏这样充满怨恨而消极的话,可不是叫大伙都安心等死?老夫人目光一凛,盯了郝氏一眼,朝黄氏道:“如今家里就你和若瑶拿得起事儿,那些官老爷自命清高,焉知内里腐败,咱们家没有做过的事儿,也不怕他们查,就怕他们不愿去查。至于王夫人哪儿,你去疏通疏通也好,能宽限些日子,对老二和顾炎固然好,可也不能忘了分寸,让人抓住把柄,反而无益。”
说到后面,老夫人语气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凝重和郑重,黄氏神色随之凛然,亦是十分郑重其事地道:“儿媳明白。”
黄氏虽没读过书,倒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夫人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可见对黄氏也多有了解。相对于郝氏的自爱自怜外加怨恨,黄氏倒让童若瑶刮目相看。虽然此事牵连三房,可二房同样受牵连,如果黄氏也和郝氏一样,将所有一切归结到大房,归结到顾廷煊一人身上,只怕童若瑶和吕氏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