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纳闷的瞟了一眼帛书,看到满篇的汉隶头顿时大了一圈,不敢接过只好假装起身回礼问道:“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刘洪微笑着解释道:“赵太守为贼首徐习伏法之事上表请功,不过刘季玉听信小人谗言如此大功竟然刻意抹杀,只封了赵太守关内侯的爵位和准了主公荡寇将军这一杂号将军的空衔,不过主公志不在益州,缺的正是这名啊!”
刘启连连点头,他已经对将军之位感到极为满足了,将军哪!多威风的名头!
“赵太守已命精锐星夜来援,来信告之全军皆奉主公号令行事,主公率军一举扫平严贼叛逆定然闻名海内,天下士人还不趋之若鹜?”
师兄果然够意思,刘启不禁对赵笮的鼎力支持大为感激。
哎,要是师妹在这该多好啊!
仿佛看到赵慈那双含羞妙目俏生生的看着自己,充满崇拜仰慕的喊自己一声“将军!”,刘启像灌了整整一罐蜜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呃,想哪儿去了,不对不对,那是师侄,师侄!刘启手托着下巴眼神发飘,心已经飞回江州城去了,直到刘洪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老脸一红急忙止住自己的邪念。
干咳了几声刘启赶紧转移话题,一本正经的仔细问起了敌我双方的详细情况,从刘洪口中得到的信息要比那几个水军低级军官所说的详细的多,不过好消息可不多,刘启不由的担忧起来。
归为一句话就是守军勉强能固守朐忍不被攻破,想击败叛军夺回鱼复只有盼望援军早日抵达,至于什么时候能彻底平息叛乱就只有天知道了。
师兄赵笮哪里的情况刘启最清楚不过,现今郡中官军的主力正在永宁南部收拢黄巾军徐习部抛弃的老弱妇孺,那是上万人呀,就是放一万只羊赶回江州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做到的,何况是人?
眼下已经十月,这个年代的气温可比二十一世纪时冷得多,上万人又要吃又要穿的,沿途往各县分散安置,就算分一部主力赶回江州,在崇山峻岭中连续作战了几个月,部队也要休整不是?
所以援军人数不太可能超过三千,加上城中战力过得去的守军,总数最多也不过一万五千人而已,人数上仍处于绝对劣势。
关键是素质低下的叛军并不惧怕正面对抗,三个换一个也算叛军占便宜,而受山地地形所限,骑兵和水军又无法发挥多大的作用,以往另匪盗黄巾贼闻之色变的弓手如今除了守城时都难有露脸的机会,官军的优势很难对局势产生多大影响。
如果想不出好的办法来,那么最终还是要靠其他援军都抵达朐忍后扳回人数的劣势,按部就班的一点一点打回鱼复去,那样的话首先刘启想一战成名的美梦就做不成了,刘璋不会给李族出身的刘启这个机会。
更主要的是叛乱平息后固陵的领导层将会重新洗牌,到时候肯定会是各方势力瓜分固陵的局面,但主政者肯定会是倾向刘璋的,那么赵笮暗中提供的物资兵员将无法通过固陵东下,否则让刘璋知道了自然会认为赵笮生了反心,永宁将再无宁日。
若益州东大门的钥匙被有敌意的人掌控无异于死死卡住刘启的脖子!
可实力差距就摆在面前,城中诸将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兵法韬略又非刘洪所长,一直以来都是被动防守,和叛军拼消耗。
而刘启虽然熟知古今中外无数经典战役,但毕竟想象和现实是有很大差异的,如今初来乍到,刘启只在江州城亲眼见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两军交战,还是在夜间躲在安全的地方远远观望,可想而知他对这个时代战争的了解多么有限。
如果自作聪明的信口开河反而会暴露自己的无知,让别人看轻自己,当初以为背靠坚城就不惧贼兵来攻就让赵笮看了笑话。
所以刘启只是在脑中一刻不停的盘算着,口中却半个字也没有多说,自己不懂可是身边有专业人才呀!
“季休先生请随我来,我给先生引荐一位不世出的良将,有此人在叛军不日即将土崩瓦解!”刘启拉着刘洪就往高鸿的军营走,对于甘宁他有着十二分的信心。
可让刘启失望的是,见面之后刘洪好像对甘宁并不热心,虽然话说的滴水不漏,但刘启明显感觉的出来刘洪态度的不冷不热。
远处城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嚣,街道上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刘洪借口公务繁忙告辞离去,临走之际遇到了魏彬,看来两人见过面,虽只交谈了几句却透着一股和方才完全不同的亲近感觉。
刘启很是头疼,这个时代的士子们的阶层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显然若不是为了甘宁救过刘启一命,他那做过水贼的不光彩历史绝对让刘洪不屑与之交往。
这可不是好现象啊,外有强敌并不可怕,坚固的堡垒却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甘宁看得出刘启极为敬重刘洪,所以也难得的放低姿态刻意结交,可惜对方只是表面上应付自己,内心却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送走刘洪之后甘宁胸中烦闷,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刘启,独自回到帐中沉思。
刘启对自己的重视能维持多久?积毁销骨,如果得不到刘启身边其他人的认同,终日限于内斗之中,何时才能一展胸中抱负?
甘宁此刻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点齐兵马杀出城去,将叛军一举荡平,然后直奔那片广阔而富有生机的土地上一展自己的才能!
可惜城中守军一兵一卒自己都指挥不了,自己有的仅仅是关昭和他手下的十几个人。
咝,突然甘宁深吸一口气,像是抓住了什么灵感,眼中猛然透出一丝厉色!
谁说十几个人就什么也做不了!
“兴霸兄!”帐帘突然被掀开,刘启贼兮兮的钻了进来,看到甘宁面色不善吓了一跳。
刘启支支吾吾了半晌都没有表明来意,其实他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刘洪言语举止并无任何失礼之处,别人心里怎么想谁能左右的了?
最后刘启也觉得没趣的很,只好一拍甘宁的肩膀笑道:“哈,兴霸兄,我现在已经是荡寇将军啦,我也可以写奏表为你们请得封赏了!”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呀!”甘宁明白刘启是来宽慰自己的,心中一暖,得知刘启竟然被封为将军更是惊喜万分,急忙起身肃立拱手施礼道:“甘宁拜见将军!”
刘启赶紧拉住甘宁将他按回席上笑道:“我可不愿为这虚名而和兴霸兄生分了,今后万不可如此啊!”
怕继续在礼节上纠缠,刘启赶紧转移了话题:“呃,如今城中局势并非表面上那样乐观,我有一个想法想请教兴霸兄,咱们参详参详看看是否可行?”
甘宁不拘小节,心里虽然感激口中却没有半句废话:“愿闻其详。”
朐忍县城中心中军大帐之内,一直称病不出的郑雄步履稳健的走来走去,口中不时大声咒骂着,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哪里有一丝病态?
城中众将在阶下站立两排,个个面色凝重,不时和身旁的同袍对视一眼,相互之间的眼神都掩盖不住惊恐之色。
战局惊变,叛军不计伤亡的强攻渡口,此次完全不同以往,在水军和城内出击的守军夹攻之下叛军竟然没有像之前一般伤亡稍大就溃散败逃,作战极为顽强,最终出击的守军因人数太少伤亡过半而不得不退回城内,独木难支的水军不得不放弃渡口向西撤退。
难怪郑老将军着急上火呢,朐忍现在成了孤城一座,退路被断谁还能稳坐钓鱼台?
郑雄气鼓鼓的坐下,抬手指着在阶下跪着的高鸿,哆嗦了半天也没骂出口,因为此战失利实在怪不得高鸿,之前叛军屡次攻击渡口,守军利用地利前后夹击,叛军军纪松散意志薄弱,伤亡一过两成就会军心动摇引发溃散。
而此次叛军极为顽强,伤亡近半仍然半步不退,郑雄心里大致猜到了原因,极可能是在鱼复和赵韪一起被擒的武卫中郎将梁峰投降了叛军!
当年刘焉能迅速在益州站稳脚跟无疑是靠和益州各郡的大族互相交换政治利益以获得他们的支持,可若没有手下数千精锐的东州兵做后盾的话,哪怕连个小地主也不会买他的帐。
东州兵战力不俗,不乏能征善战的良将,这梁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年刘璋分出三千东州兵到固陵固然主要是为了把居功自傲的赵韪推离政治中心而找的借口,可刘璋也没糊涂到拿军国大事当儿戏,若非梁峰能力突然能把握大局刘璋也不会把益州的门户放心的交给他。
郑雄实在想不出固陵郡内除了以练军之严著称的梁峰,还有谁有能力让一盘散沙的叛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焕然一新。
如果真是梁峰的话,高鸿失利就不足为怪了,况且叛军人数还数倍于高鸿,大敌当前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郑雄还没老糊涂到做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叛军人多势众,非你之罪,起来吧。速速补充兵马,来日当奋勇杀敌一雪前耻才是。”郑雄无奈的挥挥手,高鸿答应了一声满面惭色默默的起身退了出去。
郑雄满怀期待的望向阶下众将,可惜每一个人都不敢接下他的目光。
正当郑雄束手无策之际,侍卫进帐来报:“禀将军,长史刘洪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