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六楼的小礼堂里，坐满了这次下派锻炼的干部，领导还没有来，是与会者开小会的时候，三两个人凑在一起相互交换着他们得到的小道消息，会场里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声响，就像捅了一个马蜂窝。
开会的铃声响了起来，省委副书记魏华旭、省委秘书长马扬和人事处长张大康，从后台走了上来。平常里魏华旭和马扬有一个参加会议就算是不错的了，今天两个人同时参加，这个规格可是够了高的。
马扬威严的看了看下面的干部，嗡嗡声立刻减弱了很多，接着又敲了两下话筒，等到他开始讲话的时候，会场里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现在我们开会，今天这个会议很重要”
马扬的开场白结束后，接着就是魏华旭讲话了，虽然马扬一再要求大家热烈鼓掌，可是稀稀拉拉的掌声怎么也显不出热烈来。这些干部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本来在省城小日子过得好好的，非要把他们赶下去接受什么狗屁的锻炼，要是能够高兴得起来才怪呢？
魏华旭的讲话也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全是空话、假话、套话、还有一些屁话，金帅也绝对相信，用不着等到散会，所有的人都会把他刚才讲的那些话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又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个所谓的下派干部代表发言，这个时候会场就不是那么安静了，有人在骂，有人在嘲笑，以至于马扬敲了两次话筒都没有制止得住，特别是最后那个干部，稿子还没有念完就灰溜溜的滚下了台。
坐在金帅旁边的一个红脸大汉，看到那个发言的干部从他身边走过，毫不客气的把他给扯住了：“我说你是哪一个单位的，你怎么那么能装B呢？谁让你代表我们了？你能代表的了吗？你有这个资格吗？”
那个干部尴尬的笑着：“呵呵，这是领导安排的，我也不敢不听啊。”
“他奶奶的，都把老子扫地出门了，还怕他个球。”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马扬又敲了敲话筒：“下面请省委办公厅人事处处长张大康同志，宣布下派干部的分配名单。”
会场里又一次静下来了，可以看得出来马扬很会控制会场的秩序，也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这些干部们安静下来，反正这是省委下达的命令，谁也不敢不执行，在关系到个人切身利益的时候，自然是都要集中精力了。
一百多个人的名单，让张大康念了好一阵子，中间还端起杯子来喝了好几次茶，每当他喝茶的时候，下面的干部就是一阵哄笑，把张大康搞得很难看。
名单终于念完了，喇叭里传出了张大康的一声重重的叹息声，随着他的叹息声，坐在下面的干部不约而同的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没有人组织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整齐，就连秘书长马扬也忍不住的笑了。
“名单都已经念完了，请大家七天之内到人事处去拿调令，一个月之内自行去所在市报到。”
按照惯例魏华旭还要讲几句，可没等他把话筒接过来，就听到下面有人喊到：“快散了吧，还有什么可啰嗦的，堂堂的省委办公厅这么小气，连顿送行酒也不给喝。”
魏华旭拿出了省委副书记的架子：“你是哪个单位的？怎么能这么不严肃呢？”
“报告魏书记，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个单位的，我现在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谁知道市里会把我分到哪里去呢？等我去报道之后，我一定打电话向你汇报，不过，我得先知道你的私人手机号码才行。”
会场里又是一阵哄笑，目光全集中在刚才讲话的那个红脸大汉身上，魏华旭也看到了在他旁边的金帅，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散会。”
红脸大汉站到了椅子上：“到烽山市的兄弟们注意了，麻烦大家到我这里来一下，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的，咱们现在也属于同病相怜，提前认识一下吧。”
官场里就是这样，本来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可真要是没有人组织，就不会有行动，一旦有人组织了，绝大多数人都会响应的。
金帅数了数包括自己在内，一共有十一个去烽山市的，这些人当中最大的年龄也没有超过三十岁的，最小的恐怕就是金帅了吧。
“我是原督查室的干部叫马大华，人送外号马大哈，其实我这个人一点也不马大哈，是有人在陷害我。兄弟们，我有个提议，办公厅不给咱们送行酒喝，咱们是否自己凑份子去醉上一场呢？一醉解千愁啊，谁知道到了烽山会把我们分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马大华口如悬河地说着，再配上他那滑稽的表情，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大家都是年轻人，自然是热烈响应了。
一个长着一副娃娃脸的干部说道：“老马，你别说的那么可怜好不好？我们这些人大大小小也算是一个官，平常里不可能一个人情都留不下吧？我的意见是咱们不要凑份子了，十一个人每晚一个轮流做东，喝完了十一场酒，大家也就熟悉了，至于让谁买单，那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了，离开省城之前咱们就再腐败一把吧。”
“好！”众人哄然响应：“这个主意比老马的主意好多了，咱就这么办。”
接下来又一个问题摆在了大家的面前，万事开关难，谁做这第一场的东道主呢？
老马又开始讲话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是纪检室的吴新科长提议的，那咱们今天就吃他了，他是纪检干部，咱们就按照他的标准来，但有一样，谁的标准也不能低于他。”
吴新看着马大华苦笑着摇了摇头：“老马，你小子专门出我的洋像，你以为我干纪检的就没有几个好朋友了？告诉你吧，这几天还真有人要请我，既然这样的话，今天晚上就由我先带个头，但是谁的标准也不能低于我，今天晚上喝什么酒，以后每顿都要喝什么酒，否则的话，大家就群起而攻之。”
吴新安排的酒场距离市委大门口不远处的新悦酒店，那里的条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大干部和有钱人家自然是不愿意到这个地方来，所以这个酒店就成了一些小干部最喜欢聚会的地方。
晚上的菜搞得也是蛮丰盛的，这些经常腐败的小干部们也能够算出一笔账来，估摸了一下大概需要两千来块钱，但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吴新竟然还搬来了一箱五粮液。
尽管这场酒也只有几千块钱，但也远不是他们个人所能够承受得起的，这年头谁也不会自掏腰包请客，到最后还是要由公家来买单，纪检组的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都敢这样干，更何况其他人呢。
不熟悉的人要靠喝酒来熟悉，喝酒当中要靠说黄段子来加深感情，这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或者什么时候先兴起来的，但是一旦形成了一股风气，是谁也不会免俗的。
十一个干部都自认为是被省委办公厅扫地出门的，在没有到新单位报道之前，属于谁也管不着的一群人，所以这一晚上都放得很开，黄段子说的一个比一个露骨。
包厢里的服务员一开始还装得听不见，只是脸色通红，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就躲了出去。这样一来，十一个人就更放肆了，真不知道这些当官的平常都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收集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