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外界,某空地。
时间,晚八点整。
这里地处偏僻,暴雪阻碍了交通,本就少人前来,现在更是始终无客。
不休的暴雪已经令空旷的地上积起一层厚厚的白雪。一眼望去,世界皑皑一片。
然而,纯白色的世界却掩饰不住那诡异的血腥妖艳。
在空旷雪地之上,陈安依旧坐在那,似乎从坐下之后就没有动过,冰冷的雪已经将他盘坐的双腿覆盖,身上也是落满一层厚厚的雪,雪凝在身上,凝成闪亮冰凌。
身下破碎大地和干涸血泊已经被覆盖,身上伤痕被被掩饰,看着陈安,除了白雪和白雪,什么也看不见。
血光之下,冰凌反射着光,诡异的妖艳。
呼~
除了如同死人般安静的陈安,这里只剩下那暴雪依旧无休无止。它咆哮着,似乎想将一切都覆盖。
忽然,这里的平静被打破了。
只见在陈安不远处的空气中,一个黑色漩涡悄无声息出现了。
随着不祥气息扩散,一个小脑袋就从漩涡里贼兮兮探了出来。
我看,我看,我看看看。
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洁儿没发现人,这才把脑袋往漩涡里一缩,然后就噌一下,整个人跳了出来。
冒着暴雪,洁儿在厚厚雪地上踩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脚印,就兴冲冲跑到了陈安身边。
虽然奇怪陈安为什么会坐在雪里不动,但洁儿也没想那么多,她负着手,脸贴在陈安面前,大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哎哎,陈安。我那个地方变成那样是不是你做的?”
她一觉醒来,结果就发现自己原本那黑漆漆的讨厌地方一下变得超级漂亮。
阳光、湖泊、平原、森林、花田、木屋,最后还有那些不怕她的可爱小动物,那一切的一切都让洁儿惊喜不已。
她明白,那里会变成那样,一定是陈安做的。
所以马上兴冲冲就跑来找陈安了。
顺便一提,不知是不是故意掩盖了气息,这次陈安超级难找!
要不是感觉到这里有熟悉的感觉(不是陈安),洁儿还找不到这里呢!
陈安好像没看到面前洁儿那灿烂笑脸,只是死一般沉默。
“喂,问你话呢!”
陈安不理她,这让洁儿有些不开心了。她可爱鼓鼓脸,就不满推推陈安的身体,结果却没推动,于是她更不开心了。
气呼呼踹了陈安大腿两脚,洁儿就不开心的嘀咕起来。
“讨厌的家伙。”
她瘪瘪嘴,然后冲着陈安耳朵大喊起来。
“喂!讨厌鬼!!!”
“……”
陈安依旧沉默。
洁儿感觉超郁闷的,于是换了个方法,她蹲在陈安的面前,用大眼睛直勾勾瞪着他,想让他给点反应。
然而,又失败了。
陈安似乎没看到近在咫尺的洁儿那气鼓鼓表情,眼睛一眨不眨,深邃的黑色眼眸失去了光彩。
好一会,洁儿发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顿时垂头丧气的放弃了。
“讨厌鬼!”
她气呼呼踢了两脚雪,然后就龇牙咧嘴冲陈安做了个可爱鬼脸。
洁儿继续折腾着无辜雪地,然后看着一动不动的陈安眼珠一转,忽然来了坏主意。
嘿嘿奸笑起来,洁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笔,然后用袖子擦掉陈安脸上的白雪,就想要在他脸上画画。
然而,就在洁儿刚刚擦掉陈安脸上厚厚的白雪时,她动作却停了下来。
“这是……”
洁儿惊愕发现,陈安脸上居然有血!
两道红色痕迹从眼角顺着脸划至底
那是血!不是雪!
不仅如此,陈安脸上笑容也消失,表情僵硬,脸色也白的不像话,比雪还白!
额头和嘴唇伤痕累累,苍白的肉翻滚出来。
洁儿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她又推了推陈安,焦急大喊起来。
“陈安!陈安!”
陈安沉默不语,依旧死一般沉默。
“陈安……”
不知想到了什么,洁儿瞳孔收缩了一下。急忙又用袖子擦干净陈安脸上的全部雪花。却发现,陈安眉毛上的雪似乎擦不掉。
白色似乎染进了原本黑色的眉,眉毛雪白一片。
洁儿心跳越发急了,她再次和陈安对视。
却发现,陈安那本该和晨星般明亮的眼眸已经失去了色彩。
那眼眸瞳孔扩散,死灰一片。
洁儿咬着唇,鼻头忽然有些泛酸。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用力摇头,洁儿甩开心中的恐怖猜测。她强忍着泪,小心翼翼将手指放在陈安鼻子下面。
于是她发现……没有呼吸。
呼吸一滞,洁儿差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呜,不会的……”
洁儿眼泪流了下来,她不甘心的想要再次测试,不理会陈安身上冰冷的雪,就想把耳朵贴在他胸口。
洁儿停下了动作。
她楞楞看着陈安胸膛的豁洞,还有里面那已经没有跳动,并且凝上冰霜的内脏,忽然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她不可置信的想伸手去摸陈安,却最终垂下了手。
洁儿咬着唇,一屁股坐在了雪中,楞楞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陈安又被雪花覆盖。
……
那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从开始,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多久呢?
不知道,她只是本能的游荡在那个地方,没有喜悦,没有哀伤,没有孤独,没有幸福。
嗯,什么也没有。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天,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声音。
“命莲……”
黑暗之中,那声音已经无法回忆,只是依稀记得充满了哀伤。
听到那个声音,只有本能的她终于开始了第一次思考。
哀伤?
那是什么呢?
不清楚,只是觉得哀伤很不好,还会流泪。
嗯?流泪?
思考着,她却又得到了一个新名词。
那么,流泪又是什么呢?
她依旧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能想清楚这件事。
于是想啊想,想啊想,时间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她想到了很多东西,却仍然没有明白哀伤究竟是什么。
可是,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了,如同第一次一般,充满了哀伤,不,除了哀伤,似乎还有什么。
可惜她仍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嗯,对了,这次她稍微记住了一些内容。
那个声音似乎是在喊着谁的名字。
是叫博丽吗?或者靈梦?
不太清楚,只是思绪开始慢慢延伸,形成了。
没有意识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的。
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时间里,她依旧孤零零的飘荡在那片黑暗。
慢慢的,她心里似乎出现了一种情绪。
那是所谓孤独吗?
嗯,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不喜欢那种感觉。
力量在沸腾,总是不知从哪里流来让她感觉亲切的气息。
是同伴吗?
第一次,她思绪中出现了同伴这个词。
但她仍然不清楚,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到它。
嗯,应该是他。
她想去找他,但却始终不能离开那里。
始终离不开那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的世界。
为什么呢?
终于,她找到了答案。
啊,是没有身体啊!
欣喜的找到了答案,她又开始犯难呢。
身体?该用什么样的身体呢?
像那些不知道思考,只知道搞破坏的傻瓜们一样的身体吗?
一开始她觉得不错,可是后来又想到。
不对啊,她又不是那些傻瓜,为什么要有和它们一样的身体啊?
而且,那个同伴应该也不会认同长得那种奇形怪状模样的她的。
第一次,她学会了嫌弃。
从遥远、且不知从哪里来的飘零记忆碎片中,她找到了一种生物的形态模样。
那种生物叫……人类。
不知怎的,她觉得这种生物的模样蛮不错的,或许那个同伴也会喜欢。
于是,她决定就用这种生物当模板,来让自己拥有身体。
不过,人类有男女之分,所以她第一个考虑的是自己应该是男是女。
这个问题没有纠结,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女的。
就这样,她的身体开始诞生了。
思想陷入了黑暗之中,等她再次恢复思想,她有了自己的身体。
……
为了寻找那个只听过声音,却从未见面的同伴,她来到了一个地方。
在面前,有两颗星球让她选择。
一是一颗灰扑扑,很难看的星球,上面有一些人生活。
二是一颗蔚蓝色,非常美丽的星球,而上面有很多人生活。
但无论是美丽还是难看,两颗星球都有同伴的气息。
最终,她决定从那颗难看的星球找起。
因为它比较小,而且只有一个城市。
……
她派出人手在想在那里寻找同伴,但却遇到了阻碍。
不知为什么,她的意图似乎被误解了,被当成了入侵的敌人。
她觉得那样似乎蛮好玩的,于是,战争开始了。
……
饶有兴致观察着那场战争,她什么也没做,甚至连寻找同伴的举动也暂时停下了。
但出乎意料,她不去找那位同伴,那位同伴却忽然自己出现了。
是个男人,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看起来有种令人想要亲近和莫名的心安。
而看到那位同伴,她对自己身体的选择产生了自豪。
果然,选择人类的身体很对呢。
同伴一出现,就帮助那些人干掉了她的不少手下。
但这没什么,因为那种手下她要多少有多少,而比起它们,还是那位同伴更让人上心。
她找到了同伴,却并没有现身,只是依旧躲在一边观察。
她看到那位同伴加入了那些人。
嗯,她发现,他们似乎不认识,但却还是让同伴加入了。
好奇怪,这种情况,不是应该警惕一切外来者吗?
啊,大概是他们也觉得同伴很亲切吧。
就这样,在她的注视下,战争再次开始了。
……
同伴似乎很了解她的那些手下,他告诉了他们如何对付它们。
战争的形式开始改变了。
同伴身先士卒,与那些人开始联手战斗。
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明明给她的感觉很强,却始终只是依靠武器,还受了很多次的伤。
他受伤从来不是自己大意,而是为了保护那些同伴。
最严重的一次,他甚至失去了一只手和一只腿。
是为了一个叫做夜月见的自大家伙。
哼,真是讨厌!
但就是同伴受重伤的那次战斗,她派出去的三只手下,有两只被干掉了。
之后,同伴消失了一天。等他再次出现,伤势以及残废都已经消失了。
而且,好奇怪,总感觉他好像哪里变了,似乎是不再忍耐,感觉好强。
再然后,她与他终于见面了。
看到她,他似乎很惊讶。
她说,我是劫,你的同伴。
……
她被抓住了,被同伴连同一个不知名的人联手抓住了。
再然后,他带她悄然离开了那里,去了另一颗美丽的星球。
不明白怎么回事,虽然他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他把她关了起来。
当然,其实也不能说是关,只是让她留在她原本的世界,不让她出来而已。
他和那个一起动手抓住她的人似乎觉得对她很歉意,总是会和她说话,或者给她讲故事哄她。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进来陪她玩。
有了他们,虽然觉得那里依旧讨厌,但她却没有像过去那样觉得孤独了。
……
有一天,他送了她一件礼物。
那是一块草地。
用他给的种子,她在那种出了美丽的鲜花。
她最喜欢的事,就是每天照顾那些花和听他们讲故事,还有他进来陪她玩了。
每次一看到那张温和的笑脸,总是感觉那些讨厌的情绪不翼而飞,心暖暖的。
虽然他总是做一些气人的事来逗她,但是却总是无法真的生气呢。
但是,他的气息,似乎开始混乱了。
只有她感觉的到,黑暗的世界开始暴躁了。
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他问了她些话。
他说,洁儿,你能控制住劫吗?
她点头了,劫就是她,她当然能控制了。
他似乎安心了,笑起来问。
如果他留下来,以后可以永远陪她玩,她会开心吗?
她摇头,气呼呼的踹了他一脚,大声道。
才不会,巴不得他早点滚蛋,去死呢!让他每次都欺负她。
他笑眯眯的。
好,以后一定死给你看。那时候,不要哭鼻子哦。
她大声说着。
绝不会!
顺便一提,洁儿是他取得名字,虽然总是说自己叫劫,但她其实蛮喜欢这个名字的。
嗯,她觉得,洁儿比劫好听。
……
楞楞的、呆呆的,泪水悄无声息流满了洁儿脸颊,她咧着嘴,嘻嘻笑了起来。
“嘻嘻,不哭,我说了不会哭。
再说了,呜,眼睛,呜,还睁着,怎么,怎么可能死嘛。
是啊,才,呜呜,才,才不会呢……”
洁儿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她颤着手去摸陈安那张僵硬的脸。
轻轻摸着陈安那,已经和雪一般冰凉的脸颊,洁儿话语中充满了期盼。
“陈安,我以后不调皮,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我以后天天都让你欺负,也不生气,也不让你去死了好不好?
求求你,笑一下。你不是最喜欢笑了吗?
求求你,笑一下,动一下嘛……”
陈安没有焦距的眼眸看着面前泪流满脸的洁儿,尸体般沉默。
“哇,陈安!”
洁儿终于维持不住笑,她扑到陈安依旧宽广,却不在温暖的怀里。
绝望的、悲伤的、发泄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陈安,你不是说要一直陪我玩吗?干嘛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啊!干嘛啊!”
无人回应,暴雪之中,只有这样的哭喊。
“陈安,干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