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抿唇看着他,问:“凤倾玥当初为什么刻意接近郑馨怡。”
听她这么问,凤倾璃已经明白,她已经想透了一切关键。
“因为她合适。”
“合适?”
秋明月想笑,她也确实笑出来了。
“因为她无权无势,却是受皇祖母宠爱的公主对么?也只有拿她做由头,皇祖母和皇上才不会找机会赐婚于凤倾玥而导致政治联姻,朝廷局势之变对吗?”
凤倾璃微微阖了眸子,唇边几分欣慰几分苦涩。
“是,你很聪明。”他抬头,叹息了一声。
“你也知道,其实以柏云的身份,婚姻是不由自主的。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早就成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而郑馨怡那个女人,她没有靠山,却有心机,爱慕虚荣。她自小就喜欢柏云,公主看中的男人,谁敢肖想?”
秋明月看着他,这个一直以来都对她百般纵宠温柔呵护的少年。往日情深意切的眸子依旧含情脉脉,瑰丽的眉眼依旧令人惊艳到无言。然而此刻,她却觉得他浑身上下笼罩了迷雾重重,看不真切,也看不懂。
“最后一个问题。”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你……究竟想不想那个位置?”
这一刻她看着他,看着他斜靠床头眉目如画,看着他容色寂静眼神淡漠,看着他如笼罩迷雾般幻灭而美到极致惊心动魄。看着他于沉默中缓缓抬头,那双比女子更美的眼睛对上自己的双眸。
“我——”
她忽然别开头,“别说了,我不想听。”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早已注定不是吗?是她太傻,一直都在自欺其人。
“萱萱。”
凤倾璃的声音很轻很静,轻得如一缕炊烟,静得如一丝清风,却又那般重若千斤的清晰回荡在她耳边,令她想要离去的步伐就那么僵硬在原地,驻足不前。
风声寂静,纱幔飘动,有醉人的冷香随着那纱幔起起伏伏,晃荡出迷蒙的梦靥。
她缓缓回身,见他独坐床头,于彩绣樱桃果子茜红连珠丝帐里悄然而静默,垂下的并蒂莲纹的床帘随着风荡起伏几乎淹没了他孤单的身影。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边立着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香案上有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香烟缭缭,催人欲睡。她将目光调开,看着朱红雕花窗台,红棱雕花长窗打开,院子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
百花琼琼而立,四周木林山水,合围环抱,唯中心一点空地。
她盯着那空地,忽然开口。
“桐君阁百花盛放却又孤芳自赏,徒不过最后寂寞凋零,黯然神伤。”
凤倾璃浑身一震,凝定的复杂双眸似乎破碎出一道裂缝,惨然而痛楚。
“萱萱……”
“种上蔷薇吧。”
她没有回头,只淡淡道:“如此清雅幽居之地,唯独差了那么一抹艳色。蔷薇,明丽而鲜艳,我最喜欢的花。”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不说话,只嘴角微微上扬着。
凤倾璃张了张嘴,最终点头。
“好。”
她扬唇,缓缓而笑,青春靓丽的容颜刹那令百花失色。
凤倾璃盯着她的笑容,却觉得心口有些酸楚。
“萱萱,我没有骗你。”
“嗯。”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
他又道:“从我亲眼看着我娘葬身火海而我无能为力开始,从我恍然无助被房梁砸断双腿绝望害怕开始,从我被亲生父亲折磨以至浑身伤痛双足不立开始,我就发誓我要报仇。我要让我所失去的所屈辱的一切,都用那些人的鲜血来祭奠。我要让所有人都记得当年那个在就九重宫闱帘幕深处不得不掩藏的‘三皇子’,尚在人间。我要为我娘平反冤屈,我要让那些隐藏在深宫帷幔后的血腥肮脏暴露在人前。我要——推倒那把至尊龙椅。”
他的声音一直很淡,很浅,很轻。像一个易折易破碎的、迷幻的梦。然而最后一句,如铁骑踏破兵马黄川,铿锵而来。沉而冷。冷,而寂。
秋明月的心,颤了颤。
凤倾璃抿唇,又低低道:“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秋明月忽然闭上了眼睛,“别再说了——”
“然而现在……”
他却打断她竟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幽柔如月,却又染上了寂寞的寒霜。
“我不想做孤家寡人。”
秋明月浑身一震,目光里似有点点水光在无声无息的汇聚。
“萱萱。”
他长叹一声,凝眸看着她,苍白而又幸福的笑了笑。
“或许人都是这样,只有在拥有过后,才知道温暖的滋味,所以才不想失去。现在,我也不想失去你。”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低下了头,声音很低,也很静,带着永世不化的寂寞和惆怅。
秋明月却走了过去,暗影投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缓缓抬头,她俯身而下,四目相对。仿如有什么在云层里炸开又消失,又仿佛极寒的冰雪里裂开寒冰碎缝,晃出一只在雪地里盛放的寒梅,灼灼其华。
那艳光如此耀眼而摄魂,将他眼中唯一的冷静理智都驱散殆尽。他忽然伸出手,那般急切而急迫的拽她入怀,然后迫不及待的低头,吻上了她的水润红唇。
温柔的,急切的,压抑而深沉的,热烈而灼热的吻。
秋明月闭上眼睛,双手自动搭上他的脖子,缠绵的回吻。
纱帐内,他抱着她,她仰头,身躯扬成一个秀丽的弧度。墨色的发丝垂下,交缠而过。
结发,相守。
手指缓缓下滑,落到她的腰间。
她睁开眼睛,他也睁开眼。
一双如碧水清泉,一双如天山暮雪。一样的纯,一样的净,又一样的深而黑。
良久,他手指移开,重新抱着她,埋首在她颈项,努力压抑着跳跃激荡的心弦。
秋明月不说话,清明的眸子刹那的迷茫已经退却。
“为什么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