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国师抬头,钦天监和礼部尚书侍郎颤颤巍巍的跪行出来。
“陛下,臣等日夜观天象推衍,今日确实最佳吉日……”
女王已经淡淡挥手打断钦天监话,“急什么?朕又没说要治你们的罪?尔等都是我西戎的栋梁之臣,当辅佐朕共创百年大业。何以遇事如此慌张?岂非丢我泱泱大国颜面?”
“陛下教训的是,臣失态,望陛下恕罪。”
钦天监和礼部官员松了口气赶紧告罪,心里都有疑惑,心想你不治罪你搞这么一出干嘛?
燕居皱眉,正欲说话,女王又不咸不淡开口了。
“大昭太后啊……”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又似乎意味深长。有人忍不住想抬头看女王神色,却只看得见高阶之上,女王慵懒而坐,垂下的冠冕挡住了眼中神色,只看得见一抹玉白一样的尖细下巴和嘴角淡淡笑意。似讥诮,似讽刺。
这个女王看似年轻,实际上果断坚毅而深沉内敛,城府极深。还未登基之前,便利用监国之权处置了一批权臣,而且偏偏让人想要反驳都无用。每当最关键的时候,女王总是笑嘻嘻的非常温柔的将一切都推给国师。国师御下宽裕,导致臣心坐大,罔顾君之托付。国师能如何?只得顺着女王的意,不得不亲手将自己的人一个个的拉下马。
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国师为何忌惮女王,照理说女王还是国师的徒弟,从辈分上来讲,女王还得尊国师一声师父。国师又位高权重的,想要拿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轻而易举。然而自从那夜叛乱以后他们就看清楚这个少女的智慧和决断,从她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的削了兵部尚书的官位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将这位置给卫王填了,他们就看到了女王的狠和睿。
以及之前的种种……
比如说户部亏空严重,还是太女的女皇当即命顾命大臣宋阁老彻查,三天后户部官员斩杀十八人。
比如说刑部以权谋私制造冤假错案枉死他人,太女亲自审问,最终把刑部从上到下换了个彻底。
比如两军都统唯一的爱子仗着父亲权利欺男霸女为恶老少,百姓怨言却因都统是国师麾下红人而敢怒不敢言。太女直接让人捆绑了都统爱子,二话不说命人阉了做太监。都统大人自然不满,连夜点兵想要进宫求国师出面给个说法。哪知刚到宫门口就被听闻有人不满皇太女为民做主想要逼供造反而带兵保护皇太女的司徒世子给拦下了。也不等国师派人拦截,直接就绑了带到了静曦宫。
国师匆匆而来,见到的却是皇太女手里拿着指挥五千统军的令牌和都统的辞官奏折。
诸如此类种种数不胜数,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皇太女就以监国之名将朝廷上下翻了个底朝天。那些隶属国师麾下的臣子,自然不平。然而国师没有发话,他们也动不得。一动,就是死。
人心都是如此,为利而活。一旦利益受创必定挑拨同盟共同抵抗,然而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的炮灰。到最后嘛,自然也就义愤填膺的来,满脸悻悻而归。
至于国师为什么没有给他们出头?很简单,咱们的国师不是一心想要复国么?既然复国,那大臣必定为栋梁之才才能江山永固。如果全是些蛀虫,要来何用?燕居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这些年她要做的事太多,来不及再辛苦培养那些个人才而且先帝也不是个善茬。别看他整天的缠绵病榻不理国事,他不理国事正好,让这些个所谓的栋梁之臣一个个的心大了,开始腐败政权了,到时候对国师也没什么好处。燕居不是不知道这些,不过比起她一心想要的复国大业,这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她手中有兵权,其他的,复国以后慢慢建立不就可以了?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看似懦弱的先帝,在用他独特的方式,给自己的女儿留下建立威严和势力的机会。
为君者,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君为舟,百姓为水。水可顺舟,也可覆舟。
秋明月一心为百姓,自然得民心。燕居,除非她想得罪全西戎的百姓。否则,就的乖乖的看着自己为所欲为。
等到今日登基,朝中势力已经一分为三。有支持女王的,有投靠国师的,还有保持中立或者只尊皇权的。
总之,这个女王,不可小觑。
如今见她谈笑晏晏,额下冠冕垂落眼神似乎温软如棉,嘴角的笑意绝美却冷淡如冰雪。
“算起来,朕还应该叫大昭的太后一声……皇祖母呢。”
燕居霍然抬头盯着她,眼神冰冷。
秋明月视若无睹,“怎么说她的孙儿还是朕的夫君嘛。”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司徒睿手指动了动,面色仍旧淡然如水。下方卫王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轻叹一声。百官沉默,不置一词。
“她老人家驾崩,朕这个做为孙媳妇的,好像也应该有所表示才是。”
“陛下。”
燕居冷冷的开口,“您今日登基为我西戎女帝,大昭的一切,迟早都是历史。”
这是在警告她,别忘了复国大业。
秋明月不怒反笑,“国师何必动怒?”她右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深情温柔。
“她可是朕腹中胎儿的曾祖母呢,大昭距离西戎万里之遥,肖太后薨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传到西戎,也不容易。”
这话倒是提醒了燕居。那日她们离开大昭,肖素鸢伤重就算天天用好药吊着,也绝对活不过这么久。而且大昭和西戎万里之遥,各国发生什么大事,也断然不可能这么快就传遍天下的道理。唯有一个解释,肖素鸢早就死了,之前不过秘而不宣,到现在才传出的消息而已。
却偏偏又在秋明月登基的当口,这是阴谋还是巧合?
她一生风雨一生筹谋,整日想的自然都是那些政权诡谲算计阴谋,而且对方还是和她不死不休的仇人,她自然心绪不安。
“陛下说得有理。”她思索着,淡淡的开口。“人不能忘本,好歹陛下曾经在大昭和皇家纠葛不浅。虽然您如今是我西戎女帝,好歹也是晚辈。如今肖太后薨逝,天下皆知。作为礼节之邦,我西戎断然不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