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摇摇头,跟着章王妃来到了落霞阁,司徒紫欣的院子和她紧紧挨着。她知道,司徒紫欣是就近保护她的安全。
章王妃早就吩咐丫鬟将落霞阁收拾干净,并且又安排了一干丫鬟伺候。
“姑娘且先住着,如果她们伺候得不妥当,我便再另外安排……”
秋明月摇头,“不用了,王妃。明月一己之身住在王府已是叨扰,如果再这般挑剔扰了王府清净,实是明月的罪过了。”她顿了顿,看了眼站在门口一溜的丫鬟,竟然有二三十人之多。看来国师徒弟的身份,比公主都高贵。
心中嘲讽,嘴上却道:“何况我的起居也有贴身丫鬟伺候,我比较喜欢清静,实在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王妃且莫如此客气,否则明月就无地自容了。”
“你这孩子……”章王妃越发喜欢她的谦和柔顺。“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
她一招手,那一溜丫鬟立刻退了一半。
“好了,你赶了许久的路累了吧,我让丫鬟给你备了热水,你先沐浴洗去一身风尘吧。待会儿晚宴的时候,我让人来叫你。”
秋明月点头,“谢王妃。”
章王妃带着人走了,秋明月便住进了落霞阁,看着满园的蔷薇,心中不无怅然。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时刻,有人也站在窗边,对着那片刚刚刨土种下花种的空气发呆,表情哀伤而思念。
孝仁帝被皇后下了毒,本来是要死了的,但是被凤倾玥给救了回来。
秋明月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诧异。
“他救凤鸣干嘛?”
她端了椅子坐在蔷薇花架前,迎风喝茶,微微阖着眸子,表情几分恍惚几分飘渺。一身轻纱罗帐垂落地面,撒在开得正艳的蔷薇花上,越发雪白透明。
司徒紫欣坐在她对面,神态恭敬而从容,闻言顿了顿,目光里似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寿宴过后百官知道国师曾经在大昭的身份,公主您的身份也暴露了,所以大昭百官齐齐求情处置您的养父母以及君瑶长公主的丈夫包庇他国皇女之罪,并且又旧事重提,把昔日轩辕国大皇子养于秋府一事也翻了出来。”
秋明月没有睁眼,手指却动了动。
司徒紫欣又道:“孝仁帝身中剧毒已经无法上朝,还好有那日平安侯和皇室暗卫首领给他渡了真气保住了一条命,如今正在将养着。百官纷纷攒侧,人心惶惶。就在这时,荣亲王妃突然说出了荣亲王世子的身世,还振振有词拿出当日云皇后送出自己皇儿写下的血书。”
秋明月冷笑,“他总算还是走了这一步。”
司徒紫欣垂眸道:“大昭皇嗣不多,死了一个四皇子又逃走一个大皇子,剩下的都不足周岁。如今突然多出一个皇子来,自然有人怀疑。然而最奇怪的是——”
她顿了顿,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到:“秋家老太爷,也就是您之前在秋府的祖父,突然跑出来作证,并且还找到了当年给云皇后接生的产婆和早已告老还乡的太医。”
秋明月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冷。
如今有些事情她总算是明白了。当初明瑞坠马,她心急骑马追出去,老太爷并未阻止。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大昭民风如此保守,她一个未嫁之女在街上如此纵马而行,身为清流文官饱学硕儒整天将那些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的老太爷为何纵容?
原来他是凤倾璃的人,他早已知道她此去会遇上凤倾璃,他一直是在撮合她和凤倾璃。包括那张藏宝图,也是借她的手交到凤倾璃手上。
他是朝廷肱骨之臣,私藏藏宝图乃是大罪。然而如果借自己孙女的手交给无比在意她将来有可能荣登大宝的三皇子,既可表忠心,也可保秋家百年世家不灭。
好一个梁朝元老,好一个龙渊阁大学士,好一只老狐狸。
她可算是明白了,难怪那几次凤倾璃来秋府下聘,老太爷都要让他去书房呢。如今想来,那个时候老太爷已经将他当做了未来的天子,和他共谋大业呢。
深吸一口气,她平复了心中情绪,淡淡道:“所以秋老太爷立了功,功过相抵?”她冷哼一声,“不过证明皇子身份而已,又不是从龙之臣,这点功劳可抵得上卖国求荣的死罪?”
司徒紫欣道:“公主说得有理。”
她抬头看了眼秋明月,见她虽然表情淡然随意,但眉目间却笼罩着一层青气,眼底也覆有冷光森然。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正无形的散发出来。
“大内总管拿出孝仁帝之前写的诏书,将三皇子的身世公布天下。人证物证俱在,况且圣旨已下,那些朝臣便是再疑惑,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更何况,这些事儿原本早就不算什么大秘密,不过也就顺其自然了吧。”
秋明月揉了揉眉心,“然后呢?孝仁帝可有封他为太子?”
司徒紫欣点头,“本来三皇子拒受封赐,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孝仁帝对三皇子说,只要他肯做这个太子,他立即就下诏免除沈家和秋家的死罪,并且予以厚赏赐。否则众口悠悠,三皇子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堵住朝臣和将士的嘴。”
秋明月有些怔怔的,初春的风有些微凉,拂过面颊,却冷到血液里。她侧头,满目蔷薇鲜红似血,如那****决绝上马车后他痛怒之下吐出的妖娆鲜血……
她闭上眼,心口疼痛难忍。
即便她如此待他,他仍旧为她牺牲……
她何德何能?
司徒紫欣沉默一会儿,又道:“孝仁帝醒着,却没有处置给他下毒的皇后,皇后仍旧坐镇六宫。册封太子的第二天,凤倾玥便进宫给孝仁帝解了毒。”
秋明月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是天下第一公子了,孝仁帝自然动他不得,否则就会失去民心。但是他可以用皇后的命来威胁凤倾玥给他解毒。呵呵……不愧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果真是心思如狐。”
司徒紫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