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冷爷的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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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2)

芸桐心中一松,抬眼望去,却见管事周福正趴在阿睇背后,面色诡异的望着他惨笑,而那女人却仿佛浑然未觉。周福的脸早已胀的老大,缩在阿睇颈后的阴影里,向上翻着浑浊昏黄的眼白。

御妃落英沉下脸,将芸桐推开径自向前,道:“我道是谁这般鬼祟龌龊,原来是你这个化不烂的死鬼!”说着,单手掌下阴风已聚,鼓动着宽大的衣袖。

咕噜咕噜……周福忽然扬起喉咙,头剧烈的向后倒仰,传出一阵诡异呜咽。头再低下时,便露出一张焦黑空洞的丑陋面孔。

“还来……快还来……”周福幽幽的喊,仿佛有些惧怕,粘腻的手猛地掐住阿睇的颈项,阴狠的窥视着。

“还什么?”芸桐忽然插口,引来御妃落英微微惊讶。只见他手中擎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宝剑,冷冷指向面前。

“咕唧……”周福惨哼,仿佛被剑气震慑住,直拽着前面的女人向边上蹭了蹭,惧怕那剑尖处传来的威力。

“你到底要我还什么,周、管、事!”芸桐一步步走近,高深莫测的举着剑。

“要你还我的……命来!哈哈,你终于记起小人来啦,主、人!”周福一声尖叫,嘶厉的长啸响彻夜空,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你引我到这里,只是想主仆相认?”芸桐冷笑。

喀吧。阿睇喉咙处的骨节松动,女人闷哼一声,僵硬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芸桐心中微凉,面上却一派镇定自若。

“顾卿旸,你好狠的心!将我一人困在此处,自己却左拥右抱的活在世上。”

“他……并非是顾卿旸……”只能隐约听到背后的声音,阿睇咬牙提起残存的力气,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脖子,那双她看不到的鬼手力气大的让她惊愕。感到后颈冷飕飕的时候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力量竟然已经微弱到看不到“东西”了。

“咕……你还想骗我!你这个下贱胚子,上辈子还没被糟践够,这辈子还要追在人家脚下当狗!”周福紧紧贴在女人耳根后,阴冷鄙视的嘲笑着,令阿睇终于知道是谁附在了自己身上!

“够了!你到底想要什么?”看到女人的嘴唇已经泛紫,芸桐忍无可忍的大喝一声,手指的关节绷胀的嘎嘎作响,却发作不得。

“我想要什么……”周福忽而低低的重复着,怪异的脸上透出一丝凄惨。

“我要你……啊!”一阵细微刺痛忽然自背部散开,马上让他闭嘴。旋即,尚未说出口的话被惨绝的大叫代替。周福低头看向突然贯穿而过胸前的那柄长物,声音里透出难以置信:“你……你、你这个坏人!”

嘶——哧!坚硬的冷物又入进寸许,周福马上绝望的叫道:“你这个萝族叛女!你、不、得、好、死!”穷尽恶毒的诅咒凄烈而又绵长,周福的脸在芸桐的惊愕下慢慢化成一滩污血。直至身后传来浓烈的恶臭,阿睇也丝毫不敢放松反握在手中的剑。血滴滴答答顺着握剑的手落进脚下的尘土中,胸前连喘息都会带动撕扯心肺般的疼痛。

芸桐惊恐的瞪着眼,任由手背上那湿滑粘腻的触感一下下撞击着神经。女人的双手紧紧包住他的,将剑刺入到那具越来越单薄的身躯。阿睇低着头,让他看不到她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周身,让他难以招架。

“呃……”感到身后的凉意已经消失,又等到四周的空气中充斥着说不出的腐败气味时,阿睇才放下心,轻吐出一口气,颓然栽倒。抢上一步,芸桐健臂揽住女人滑落的身体,顺势抱着她单膝点地,尽量将她放低。阿睇看了看插在胸前的那柄剑,唇间溢出微笑,竟然甜美而凄婉,让芸桐看在眼里刺进心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松开握着剑的血手,他捧住她肩背动也不敢动,一句话梗在心田如何也倒不出来。

“先生不是叫你刺……”虚弱的眨眨眼,抬起一只手缓缓地摸着。

“你找什么,不要乱动!”芸桐惊惧的看着她的手摸向一片刺眼的猩红。阿睇咬牙抓住一样东西,闭着拳头掏出,塞进芸桐的衣襟之内,在他云白的衣衫上印染上一滩血迹。

“给你,这是你要的……”怀中物湿润温暖,带着女人的体温。芸桐看也不看,只是紧紧盯着女人的表情。

“怎么会在你身上!”他惊叫,心中掠过不祥。

“少爷不是都知道了……”她轻笑,眼睛干涩疲惫的轻轻闭上。

“不许闭眼!”芸桐大吼,手指霎然用力捏着那快要破碎的肩臂。御妃落英悄无声息地走到芸桐身边,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弯身用指头撵了一下地上的污渍,啧了一声并不言语。

“呃……”

“别动,幸而伤的不是要害,我要想办法把你带回芸府。”阿睇尽力撑开眼皮,听见他不甚自信的抚慰,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会忘了我吗?” 她忽然问,心中哀凉又矛盾,不知道要如何自拔。

“别再说话了,我请御妃帮忙。”不想看她涣散的眼神,芸桐皱眉低语,眉宇间有着他不清楚的温柔与怜惜。

“忘了也好,我也不会再记得的……”女人言罢,气息便逐渐微弱。牢牢抱住她,芸桐的心骤然揪紧。他不懂为何意识到她的言外之意时,自己竟然无可扼制的抽痛着。那柄剑,他不想再去碰,因为那连着她的命。然而不碰,不碰又怎么能行?

濡湿的红衣渐渐晕染了男人的衣袍,天际的滚滚闷雷早已消散。云退去,月依旧明华。

却不知,地上又有人一去再无芳华。

等到两个男人带着伤重的女人离开,松柏高枝上的人影才缓缓飘落。足尖才一沾到混着污秽的灰土,便厌恶的跳开。缀地的乌袍中裸着一双细白的脚踝,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到阿睇倒下的位置站住。月光不甚光明,只隐约看到一个婀娜的身影挺着背站在一棵松下一动不动。仿佛是被地上的鲜红震慑,又像是在隐隐忍耐些什么,女人的嘴角绷了又绷,一双乌黑的眼冷冷冽冽。

远山间传来野兽的嘶吼,惊起藏身在深涧中的夜鸟。过了良久,那人肩背微耸,深深倒抽一口气,狠狠提住,硬是梗在喉间无论无何再也咽不下去。寒眸暗下,渐渐退去。高岗黄尘,一场风起云荡,落下一地旧事。

连夜快马赶回沧镇,好在赶得及将命玉送到。芸桐坐在君茉年房门口的凉石上,面前的屋中灯火闪耀,人影攒动。家奴仆丁进进出出,不断的递进热水,每次换出的却是越来越浓的血水。

原来命玉是要靠萝族人的鲜血喂饱才肯吸食巫蛊的毒根。一见到那通透殷红的石玉,他的心便一动。阿睇从未提过,他竟也从没察觉到,女人月月枯竭槁瘦的原因竟是因为一直戴着那块石头!

又是半宿过去,他尚未换下衣衫,身上仍是昨夜寒山城后松岗上那一件沾了血气的素白。胸口上粘着的血迹早已干涸,冰凉湿腻的感觉却仍紧贴着肌肤,风一吹心中便更加冷透。

这笔债,他欠的深……

乌黑长剑亦跟随他回到沧镇,静静的躺在身侧的石案之上。原应该先处理阿睇的伤势,却在彼时听到家中人毒发病危的急报,便顾不得那么多。他要救他的妻,便无暇去顾及阿睇。他不忍,却只得狠心如此。

刺进阿睇胸口的剑,像一道枷锁,钳得他动弹不得。可她却在他狠心拔剑时,握着他的手说:“无妨,这一剑不怪你,你不是他!”

芸桐反复琢磨着她的话,被散落黑发遮住的眼睛缓缓阖住,心中微微鼓涌着一种莫名的艰涩。她口中念念不忘的“他”,他知道是谁。宽厚手掌握住垂下的一截剑穗,拇指下意识的扣紧。那时隐时现的混乱记忆也总是让他头痛欲裂。

生生世世之间,他到底欠了什么?

嗅着空气中的腥味,眼中浸满让仆人家丁心惊的落魄。每当有人经过他,都会看到自家主人面上那显而易见的阴郁。为什么,没人敢问,恐怕就连苦主自己也不敢问,一切便静静的进行,只有屋中时时传来御妃落英的喊声。

直到鸡鸣破晓,忙活了一宿的人才边擦手边踱步出来。看到坐在院中满身露水盈湿的男人,御妃落英原本冷淡的眼刺了一下便瞟向高墙外的春花。那一树梨花插枝展叶,竟在不知不觉中冲进墙来。银眸冷峻,靠着廊柱站稳,见到花美却全无笑意。

“茉年她……”芸桐不抬头,只开口问,心中忐忑怕承受不住最坏的消息。

“尊夫人身上的毒拔的彻底,小心修养便是。今生今世都可乐享福泽了。”

芸桐闻言心中如释重负,长吁一口,如获大赦一般点点头。起身拱手,沉声道:“多谢!”

“不敢当!”御妃落英别着头哼了一声,硬生生截住口。脏掉的软靴踏上一片飘落阆苑的花瓣,让他胸中闷忿更深。提手将长衫一侧揶在腰间,露出雪白长裤上染着的星斑血迹。

“你心上可曾有她?”

芸桐本急着动身去看屋里的人,却忽然听到他问话。平板到生硬的声音里隐隐掺着一丝不明意味。顿足、回首,看向坐在屋檐下的俊朗男子。御妃落英则依旧将目光落在墙头,并不介意心思被看穿,双腿一叠,在廊下石阶上坐,手肘半卧在身侧,又道:“若当真没有她,为何不狠绝一点,让她死心?”

芸桐敛目,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泯唇而笑,抬眸瞥了一眼,冷道:“人心不过巴掌大的一块肉,卑微又轻贱,可偏要不堪重负的装下这般多的痴狂,又是何苦?若是聪明人,就该一了百了早早想法子脱身,你说是吗,芸少爷?”

芸桐不答,只是阴沉的瞪着。御妃落英也不介意,目光扫过芸桐手中提着的宝剑,眼带轻鄙。抬手接下一片嫩白花瓣,垂首而笑,复又接道:“有道是男人心刚如针,女人心似海深!”言罢丢了花片,懒散起身向外便走。

“你要去哪?”

御妃顿住,微侧身草草拱手,道:“在下与公子曾有言在先,若是刺了这一剑,我便不能不管。”

“慢着!”芸桐抓住与他擦间而去的手臂,沉声道:“要你怎么管?”

一只黄莺“啾”一声飞去,穿过庭院时低低兜出了一道弧线,御妃落英一举挥落芸桐牵制的手,冷声道:“若她肯随我去,就不劳公子多虑了!”

芸桐心中忽然被敲掉一角,尖锐划过空腔,狠狠道:“若她不肯呢?”

“你不妨可以亲口问问看!”言罢,利落转身,隐隐带着怒气的背影快速离开。芸桐手握长剑,沉吟一下紧随而去。只是,他没有想过,竟然连君茉年醒来后的第一眼也无心去看。如今在他心中,只盛的下一件事。

一件让他不堪忍受的事!

寒山之外,一日之程。再多的心事也要随着日东落西一朝落下。

阿睇一直躺在床上,渐渐以为又要慢慢死去、变冷。可是上天似乎每次都不愿遂她之愿,总在她真心希翼一件事之时将她抛弃。她差异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剑口,竟然在奇异的愈合。她原以为她会就此再也不用理会痛苦。可是,随着剑伤快速治愈,她也渐渐意识到事情已经再也不受她的控制。

剑口愈合的太快,也让她的精神消耗太多。伤口再次蜕皮结痂后,她又开始昏昏欲睡。桌案上立着一些成了灰的蜡烛,蜡油软泥一般堆在桌面上,坑坑点点。

似梦似醒之间,她听到许多熟悉的声音。有个妖异的嗓音忽而吟道:“朝凝露,夕沉霜,点滴珠泪碎荷塘。溪涧飞泻华荫去,半点波痕不见旧人凉。不自去,不自去,金风散尽玉露藏,人走全不费思量。”

意识开始混沌,她发现自己忽然站在一座浑宏磅礴的殿宇之外,面对着一柄指向自己心间的森冷宝剑,那哀哀吟诵正是由她的口中唱出。面前,是那位气宇轩昂、英气勃发的不凡帝王,也是她的夫。

她的声音一直在空荡中回旋着,忽远忽近、似虚似实。她还来不及辨认那清冷怨忿的话语是不是她的本意,就看到对面英挺卓然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那面容忽然的靠近,让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悲伤。他与她已经有了第十世的缠绕,可当再看到这张脸,她的心依然思念到疼痛。